對其提及並不意外。
但不意外是一回事，生不生氣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出現在那裡，也是因為好玩。”
“好玩？”
“我和你們一樣都想探究山間幽靈的虛實。不過，山間幽靈沒見到，出現在我面前的笨蛋後裔倒是有一個。”川上富江面不改色，很流暢地說出了和真實情況完全不沾邊的話。
不過，他最後也沒有說謊。他的確見到了笨蛋後裔。明明當時登山的人那麼多，行走於黑暗裡的自己剛好從那些並不算光線充足的人群裡認出了乙坂雪司，雪司應該感謝他的好眼力，也該慶幸自己長得還算順眼。
乙坂雪司聽完富江的話，糾正:“我不是笨蛋後裔，是雪女後裔。”
川上富江對此，慷慨地給了對方一點面子，沒有舉例證明雪司更靠近笨蛋後裔。
“那富江當時傷心也是因為我沒有帶富江一起旅行？”雖然昨天晚上，自己做了道歉，但是導致富江難過的原因真的只是這樣嗎？
乙坂雪司感覺不太可能。
因為之前和富江通話的時候，富江當時也知道他要和前輩們旅行，哪怕自己沒有告知參加何種社團的旅行，他也不會認為富江會那麼傷心。
富江在上次通話結束，是帶著些許生氣結束通話電話的。
生氣居多，傷心……
乙坂雪司想富江不會傷心到那種表情。他停下收拾東西的動作，靠近此時正坐在矮桌旁的富江，富江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一些，像是不想和自己溝通。
他的心情有點低落，但還是沒有放棄之前的疑惑。
“富江之所以那麼傷心，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
當然有。
而且還很多!
川上富江很想直白地告訴乙坂雪司。讓自己傷心的事有很多，其中不少與對方有關。
雪司不止一次把冒牌貨當成了自己，那些冒牌貨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本應該享受的待遇。
被埋在泥土下的他每時每刻都在期待雪司能夠注意到他在這裡。雪司不是說他是對方最好的朋友嗎？對方怎麼能讓他等那麼久？
聽到雪司是陰差陽錯來到這裡的，川上富江只覺得很累。把希望放到一個笨蛋身上，果然是很愚蠢的行為。
明明國中的自己已經決定好了遠離笨蛋，沒想到……
他現在的所作所為與意願相反。
真的很諷刺。
是自己對付笨蛋的抗體不足，終究染上了笨蛋病菌嗎？如果可以，川上富江很想消滅笨蛋病菌，變回原來的自己。
“富江。”
乙坂雪司覺察到富江情緒波動，忍不住喊了下對方，“如果富江不想說，我會尊重富江。”
雪司真的會尊重自己？
川上富江側過頭，目光與雪司相接，他放下託著臉的手，靠近雪司。
窗外的陽光進入房間，照在兩個人的身上，最終在榻榻米上落下一些關於兩人影子的交集。
“其實，我有點恨你。”
川上富江說出了他在山上就想對乙坂雪司說的話。
他能夠感覺到雪司呼吸停滯，之後則是劇烈的心情波動，風雪降臨房間，甚至在天花板上留下了難以忽視的冰柱。
只是這一次他並沒有讓雪司學會控制自己的能力，不要給他造成麻煩。
像是開啟話匣，富江更靠近雪司，像是說輕鬆的話題一般，呢喃:“沒有想到吧。明明你那麼笨，我卻會對笨蛋懷有些許的恨意。”
明明自己還沒有享受多久的高中生活，卻因為災難成為了這幅樣子，就連身份，都有被人頂替的危險。
把自己視為最好朋友的雪司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加上雪司的生活逐漸被冒牌貨、突然出現的社團前輩們等人佔據著。
哪怕川上富江不想遷怒並不瞭解情況的雪司，他的心裡，還是有“想讓雪司知道”、“想讓雪司承認自己是唯一的富江”、“想讓雪司遠離那些冒牌貨”的想法。
糾結的複雜讓川上富江對乙坂雪司說了重話。
他想要傳達自己內心的痛苦。
直到他注意笨蛋後裔的臉變得比原來要蒼白，表情茫然，眼睛裡帶著受傷後，川上富江才知曉一個事實。
那就是——
他後悔了。
＊
“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