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直覺得頭暈、胸悶、氣短,想坐起來,一抬頭就天旋地轉,打不起精神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就著張起靈的手吃了藥,閉目養神。
火車一到昆明站,四個人就自動分了工,張起靈打車送吳邪去醫院,其他人找好住處先安頓下來。
昆明的大街上車水馬龍,這會兒似乎正是下班高峰,車堵得厲害。那計程車司機見吳邪病得很重的樣子,不由把車子開得飛快,饒是如此,最後還是被困在擁堵的長龍里。
吳邪被張起靈用棉衣裹著,抱在懷裡,車子裡似乎打著暖氣,他覺得悶熱無比,昏沉中奮力掙出手來,難受地皺了眉頭,說:“好悶。”
張起靈雖然心急如焚,卻又不能去催促司機,他握住吳邪的手輕聲低語:“忍耐一下,馬上就到醫院了。”
吳邪輕輕地點頭,他燒得迷迷糊糊的,渾身的骨頭似乎都在疼,被張起靈涼涼的手一握,覺得特別舒服,一下子清醒了好多。
張起靈把裹著的棉衣鬆了鬆,讓吳邪能舒服一點兒,他的身子火熱,張起靈只覺得幾乎要燙傷自己的肌膚。看著他蒼白的臉,被自己握著的手也軟弱無力,不由得問:“你這是怎麼了,昨天還好好的,一下就病了?”
吳邪軟軟地窩在張起靈懷裡,灼熱的臉頰貼著他的胸口,輕笑道:“可能是急著趕路又淋了雨。”見張起靈仍然緊鎖雙眉,又故作輕鬆地說:“呵,我沒事……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張起靈見他反而安慰自己,心裡更疼,將懷中人摟得更緊了。
醫院的夜,特別安靜。
觀察室裡,吳邪沉沉昏睡。醫生說他只是外感風寒,但是近段時間似乎心情抑鬱且勞累過度,加重了病情,需要輸液觀察一下,過了今夜,應該沒什麼大礙。張起靈鬆了口氣,轉告了吳三省等人,大家都放了心。
昆明的夜色很清朗,張起靈憑窗而立,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和吳邪的第一個晚上,真是驚心動魄又纏綿悱惻,從此以後,他那波瀾不驚的生活就不再平淡了,他那如廢舊冰窖般的內心也不再滿滿枯涼。
張起靈慢慢走到吳邪的病床邊坐了下來,握住那隻沒有插針頭的手,細細撫摸。有誰知道在離開吳邪的這段日子裡他忍受過怎樣的煎熬,那是漫漫長夜裡滅頂的寂寞,他幾乎被窒息在那樣的寂寞裡。孤獨了幾輩子,如今竟然感到寂寞,有一首歌詞寫得真好:“我一個人不孤單,想一個人才孤單!”
從魯王宮開始,張起靈發現自己竟然無可救藥地迷戀上了與這幫人為伍,吳三省、潘子、王胖子、阿寧,看到這些人,就預示著那個人的出現,他的心裡就會升出期待和嚮往。開路殿後,擋擋蟲子啊粽子啊什麼的,都可以離那個人近一點,甚至……可以觸碰到他。他從來沒想到,在這個世上尚有一個人,會是自己心之所向!
認識了吳邪,張起靈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改變了,以前他的世界裡只有自己和自己糾纏不清的那些困擾,其他的事都進不了他的視線,而現在,他感知到了刀光劍影之外的………風景、故事、美酒、佳餚,吳邪帶給他全新的生活視角讓他享受到了無比的輕鬆,這幾個世紀沒有過的感覺,這兩年一下子湧上來這麼多,讓他第一次覺得總算沒有白活一場,活著的感覺真的實在太好!
天快亮的時候,吳邪睡醒了,第一眼就看見張起靈靜靜伏在床邊的睡態,毛衣的袖子稍稍挽上去,露出修長的手臂,他像一尊完美的雕像,清俊的臉上無悲無喜,好像無論什麼,都不會在他心底留下痕跡。
然而此刻的吳邪心裡一片清朗,自己,是他和這個喧囂的世界,唯一的羈絆。
“如果我不在乎,這次我也不會來了。”這句話重複在吳邪的腦子裡迴響,像磁碟卡帶,更像安神的咒語。
那些曾壓在他心頭化解不開的憂傷和失落,怨念與絕望,全部都化作纖塵,隨風飄散在清晨的空氣裡,消失不見了。
晨曦把他的髮梢染成金色,吳邪聞到空氣中一抹淡淡的香。
他伸出手來極輕柔地撫摸張起靈的臉,食指輕輕劃過額前的幾縷亂髮,感受著臉頰、鼻樑、嘴唇、下頜的線條。張起靈靜靜地睜開眼睛,看向他,眼中漾起愉快的笑意日光傾城。
吳邪嘴角向上一揚,也笑了。
張起靈用手探他前額,乾燥而微熱,燒已經退了。
9、
雖然退了燒出了院,吳邪還不算痊癒,從酒店大門口到房間短短几十步的路程,他腳步虛浮得如同踩著大浪,幾乎是被張起靈半扶半抱著進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