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車票,是下午四點多的。這就意味著我還要等上四五個小時才能上車。這漫長的四五個小時我得上哪兒去消耗呢?
正當我在車站候車室門前的大圓柱旁猶豫徘徊的時候,忽然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我的耳邊響了起來:“大哥,你等車呢?”
我就回過身去,瞥了那個女人一眼。那女人圍著一條鮮紅的紅圍巾,露出多半張臉和眼睛,眼睛裡盈滿著笑意。我就覺得這個女人有些眼熟。我就應了一聲說:“啊,怎麼?”
“幾點鐘的車啊?”
“你啥意思?”我瞅著她問道。
“啊,沒啥意思,就問問你是幾點鐘的車。”那女人眼睛裡閃爍著猶疑的賊光,故意用一種溫柔的口吻說。
我就又瞥了她一眼,說:“下午。”
“哎喲,那還要好長時間呢!要不要到旅店歇歇腳啊?”她熱情地說道。
我有些心活,就隨口問道:“你們旅店在哪兒啊?”
“就在這附近不遠,便民旅店,國營的。”
她這麼一說,我忽然就想起來了,兩個多月前,我剛剛到這個城市的那天晚上,就是這個女人把我接到她們那個便民旅館的。也是她躺到我的床上訛詐我的。想到這,我忽然笑了,看著她說:“你還認不認得我了?”
她搖搖頭說:“不認得了。”
“我曾在你們旅店住過,你還上過我的床呢。”
那女人聽我這麼一說,轉身就走了,很快就消失在熙攘的人群裡。
我決定在車站附近找個錄影廳來消磨餘下的時間。於是,我轉轉悠悠,在一個公共汽車站的旁邊,找到了一家錄影廳。我在那錄影廳裡看得是昏天黑地,到底都看了些什麼,我一點都沒記住。反正除了刀光劍影就是彈雨橫飛,再不就是床上溫柔,男女性愛。後來,我又在錄影廳的包房裡睡了一覺。差不多快要檢票了,我才匆忙地離開那裡。
剛一到車站,開往上海的那趟車就開始檢票了。我站在隊伍的後面,跟著蠕動的人流,緩慢地朝檢票口走去。
忽然,我看見在我的前面,有兩個熟悉的人影,一個是我們編輯部的主任江楓,另一個是曾被他“強姦”的女孩兒米蘭。他們兩個揹著大大的旅行袋,很親熱地靠在一起,隨著蠕動的人流正朝檢票口走去。
那一刻我忽然蒙了。我怕被他們看見,就趕忙站住了。排在我身後的那些人見我不動,就不耐煩地嚷起來:“哎哎哎,你咋回事兒啊?往前走啊!”
我就急忙給人家閃開身子,說:“你們先走你們先走。”
我一直等到所有的乘客差不多都進站了,才懶洋洋地去檢票。此時,距離開車時間不到十分鐘了。檢票的老大姐說:“你還磨蹭啥呀?再不進站,就停止檢票了。”
檢完票,我沿著候車室通往站臺的那條長長的甬道,慢慢朝站臺裡走去。當我再一次回頭看看這座北方城市時,忽然,有一種悲涼襲上了我的心頭,淚水不由自主地順著我的臉頰流淌下來,一直流進嘴裡,我用舌頭舔了舔,這淚水又苦又鹹又澀。我用矇矓的淚眼最後又透過候車室那高大的玻璃窗瞅了瞅矗立在這個城市的那些高樓大廈,然後朝站臺上走去了。
這時,一列由北向南的火車正在鳴叫著、喘息著進入了站臺……
2003年9月9日——11月27日
寫於長春東嶺忘憂齋
《謎底》後記
這是迄今為止,我出版(含發表)的第八部長篇小說。
我不是寫小說的專業作家。我的本職工作是搞戲劇創作的。也就是說,寫戲才是我的本行。而寫小說,則是副業。許多年前,就是因為寫小說,曾遭到了許多領導的批評和同行的白眼。他們認為我不務正業,不好好搞自己的戲劇創作,往小說創作堆兒裡扎什麼呀?
但為什麼我還在堅持寫小說呢?除了喜歡,再一個原因就是,我以為只有小說才是文學的正宗。而且,小說是最可以自由表達作者的心境、作者的理想、作者對這個世界真實看法的一種文體。小說也是最有可能在幻想的過程中還原作者在現實生活中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夢境的。
人生是真實的夢幻。
我的創作大都是通俗的。因為,我以為只有通俗的才是大眾的,文學就是要給大眾看的,雖然我很尊崇一些先鋒作家的創作,但我不會因為尊崇而改變自己要為大眾創作的原則。因此,我的創作——包括戲劇創作和影視創作,都是植根於生活,服務於大眾的。我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這種創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