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遊戲,可是你卻不留餘地,非要逼得先父自盡!”縱火者悲憤地控訴,“此仇不報,枉為人子!你也是父母所生,難道就沒有人性?”
“手下敗將,何必多言?”蘇慕遮不屑,“那倪二早已輸了,卻苟延殘喘,不肯棄鼓投降,真是自不量力!況我蘇慕遮一生中賭無數次,勝無數次,個個敗將的後代子孫都來找我報仇還了得?少廢話,出劍吧!”
一場惡戰。
從問鼎樓打至靜翠湖邊,從天昏地暗打到旭日初昇,又從風和日麗打到大雨傾盆,驀地一聲炸雷,一道電光,照亮了靜翠湖,也照亮了蘇慕遮的記憶,他在那一刻想起了雪冰蟬,想起了冰蟬在玫瑰園中說過的話,“花開在枝頭上,但落在爛泥裡。富貴榮華,究竟有何意義呢?”
富貴榮華,有何意義呢?
他傾聽那雷聲,彷彿聽到冰蟬對他說話。閃電照在他的臉上,化成一個千古不變的定格……
大雪茫茫,天地幾乎連成一片。
蘇慕霍然站住:他想起過的!前世,他想起過雪冰蟬的!在他罪惡的一生中,在他人生的最後時刻,他終於想起了雪冰蟬,想起了愛!前世的蘇慕遮,不是因為絕情而死,恰恰相反,他是因為知情,因為終於懂得了什麼是真正的愛情而憂鬱,而獨抱終身,而悵然辭世。
那顆眼淚留在蘇慕遮的心裡,也流在蘇慕的血液中,連繫前世今生的,不是恨,而是愛!
然而,愛在今生,再一次夭折!
蘇慕停下來,仰天長嘯:為什麼?為什麼愛只能使他心愛的人痛苦?為什麼身為一個男人,他不可以讓他的至愛歡笑?即使一個最無能的農夫,也會用一隻蘋果一朵野花討妻子的歡心,然而他,他卻只會使她流淚。為什麼?
既然天不許他們相愛,又為什麼讓他們相遇?為什麼逼使他只有得到她的原諒才能完成劫數?誰可以回答他?!
三彩瓶(3)
蘇慕環顧四周,這裡不是城牆公園嗎?城南酒吧在哪裡?竹葉青在哪裡?
他忽然號叫起來:“竹葉青——竹葉青——你出來——出來呀!”
“我在這裡。”
蘇慕回過身,夜便在他身後跌下來。
竹葉青不知在什麼時候出現了。她看著蘇慕,眼中竟然有了難得的同情和憐惜。
她和他,糾纏了幾生幾世了,如果人與蛇可以相戀,她對他,豈非也是付出了很多?
“蘇公子,”她看著他,同樣分不清他是前世的蘇慕遮還是今世的蘇慕,而自己,又究竟是哪一世的竹葉青,“我能幫你做什麼?”
“拿酒來!你的酒呢?你的竹葉青呢?你的回憶呢?拿來,拿出來呀!”蘇慕大叫著,狀若瘋狂,不等飲已經醉了,“竹葉青,你的城南酒吧在哪裡?拿你的酒出來,我要喝酒,陪我喝酒!”
酒。
五顏六色的酒。如翠,如血,如琥珀,如藍綠相間的貓兒眼。
蘇慕暴殄天物,以一種鯨吸牛飲的姿勢把酒一杯杯地“倒”進喉嚨,他簡直不是在喝,而是在灌。
他要灌醉自己,然後忘記一切。
可是,即使最瘋狂最混沌的時刻,他也仍然鮮明地記著那個名字,那個由一滴眼淚刻在他心上的名字——雪冰蟬。
“竹葉青,拿你的水晶球出來,”蘇慕喃喃,“你的水晶球可以告訴你前世,能不能告訴你將來?雪冰蟬的將來會怎麼樣?她會不會幸福?”
“水晶球只可以發掘真相,不能夠預測未來。”竹葉青無奈地說。
“那麼,你的使命呢?你的使命有沒有規定,如果我得不到雪冰蟬的愛,結果會怎樣?”
“你會萬劫不復,永世倒黴。”
“雪冰蟬呢,她會怎樣?”
“我會保護她。”
“你保護她?”
“我的使命,就是要找到小公主,保全她一生平安。”
竹葉青,一個依靠血統代代相傳而穿越時光與空間的人,她們在這地球上生存了幾百代,永遠只叫一個名字,永遠只有一種面孔,永遠只從事一種行業,永遠扮演一樣角色。
沒有人能說清她們是正義的或是邪惡的,沒有人能審判她們。
然而她們,卻總把自己當成上帝的使者,在半人半蛇,半神半獸間,扮演著先知的角色。
她們太清楚人性的缺口在哪裡,清楚地瞭解人類的慾望,恐懼,從而瞭解如何控制和利用他們的缺陷,並對準人類的致命傷一擊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