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眼力見,他看什麼,這丞相就遮什麼。
夏侯靖眉心微動,側眸冷冷瞪了眼寧北凡,似是在責怪他打攪了他賞月的好心情,然後他又冷哼一聲,徑自灌了一口酒,抿動唇上染上的潤澤,似乎不願放棄任何的甘醇。
“皇上,微臣有話想與皇上探討一下。”寧北凡開口,而後徑自搬了個長椅,自覺坐到了夏侯靖的身邊。
如此,倒像是夏侯靖還未登基時,兩人稱兄道弟之際所處的景象。
許是早已習慣了寧北凡的“犯上”,夏侯靖並沒有去在意他的行徑,而是扔開了空酒罈,準備去桌子上夠另一罈新酒,同時放了一個字:“說。”
聞言,寧北凡輕笑一聲,臉上堆起了眯眯笑意,道:“皇上要先恕臣死罪,臣才敢說。”
指尖驀然一頓,夏侯靖擰著眉,有些好笑的看向一臉認真的寧北凡,“怎麼,這時候突然要諫言嗎?”哼聲一笑,動了下下頜,“免你死罪,有話快說。”
醉意微起,聽聽就罷,他想著,利索的掀開了新酒罈的紅紙。
誰料尚未將其完全開啟,就聽寧北凡忽然冷了臉,咬牙切齒的低言二字:“衣冠……”還有二字,寧北凡在口中摩挲半天,最終還是沒吐出來,許是知道自己若是真的道出,人頭便要落地了。
憤怒是自然,命,還是要惜的。
然,雖然寧北凡四字只說一半,但是但凡長了腦子的人都知道後面究竟要接什麼,俊眸突然動,手上酒罈險些就碎了。
且見夏侯靖索性起了身,腳下猛的踹上了方才自己坐的長椅,只聽“砰”的一聲就撞向了寧北凡身下的那椅子,這一下極狠,幾乎將兩個椅子都撞得碎成片片。
幸好寧北凡還算敏捷,急忙從椅子上跳下,否則兩個椅子相撞之處,很有可能碾碎他辛辛苦苦呵護多年的命根,可沒等他喘過氣來,自己衣襟旁的彩穗就被夏侯靖捏住,驀地一拉,就把他拽到了跟前兒。
“寧北凡,你吃了豹子膽了,敢如此與朕說話!”夏侯靖本就心情不好,剛好找了個送上門讓他發洩的,眸子霎時劃過一絲冰冷,懾然之氣突然迸射開來,幾乎將整個客棧都籠上了一層陰霾。
既然打不過,也就不在躲,寧北凡也是凝了眸,狠狠說道:“君無戲言,皇上已經恕臣死罪,有道是忠言逆耳,皇上可是要做昏君嗎?”
“忠言逆耳也要看你要諫言什麼,剛才那四個字足以讓你滿門抄斬!”
“啊哈,臣剛才只說了兩個字,剩餘二字皇上自己對入,許是皇上心虛,與微臣何干?”
“寧北凡!!你別再給朕繞圈子!”
“好,那臣就直說!”寧北凡倏而擰眉,然後說道,“皇上究竟對慕雲若做了什麼!”
聽到“慕雲若”三個字,夏侯靖指尖微頓,眉心頓時蹙起,“慕雲若怎麼了?”
“皇上吃都吃了,還不認賬?”寧北凡咬牙。
聞言,夏侯靖身子一僵,是他醉了嗎,為什麼聽不懂這奸佞說的話?
俊眸微動,努力在心中消化著寧北凡的指責,倏然一頓,冷不丁的笑了一聲,然後便鬆了手,慵懶的向著來時那方走去,順道拽回了長椅,坐下,然後繼續掀自己的酒,彷彿是覺得多與寧北凡說一句,都是在浪費口舌。
“皇——”氣勢上突然的變化,令寧北凡也有些措手不及,而當他看到夏侯靖那平靜的神情後,也稍稍有些疑惑,“不是這樣嗎?”
“朕還沒那麼飢不擇食。”夏侯靖冷語,瞥了寧北凡一眼,然後將手上的酒突然就順著桌子滑給了他,“大不敬之罪,罰你陪朕喝酒,否則明天朕就摘了你的烏紗。”
聽到是自己誤會了,寧北凡安靜了一會兒,這才倏而笑出了聲,然後坐在椅子上。
結果這一左一右,一同喝了幾口酒。
君臣多年,許是第一次追回那年少時的記憶,快速的爭吵,快速的笑開,快速的冰釋前嫌。
半響,寧北凡再度開口,“皇上,如果是微臣誤會了,但是還是發生了什麼,否則皇上不會在此喝悶酒,對嗎?”
這一次,夏侯靖沒有急著回答他的話,而是安靜的又喝了兩口酒,深邃的黑眸中不知究竟在遠方的何物,或者說,也許什麼也沒有看,什麼也看不到。
看到夏侯靖似乎並不想提及方才在房中之事,寧北凡也不再多問,也對著夏侯靖所看之處,安靜的喝了一口酒,然後長舒一口氣,道:“皇上此行一定要路過齊河鎮,是因為那個傳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