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
「我沒有在錄音,請告訴我實話,我們大致上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
「據說明天有一場空戰。」
「空戰?」
「嗯……電視臺已經都準備好要錄影了。中尉就是為了這件事才來這裡的吧?所以說敵機會來這個地方嗎?」 、
「不知道……」我邊走邊看著他,「可是,如果知道敵機會來的話,你們的反應也太從容了吧?大家不是應該要逃走嗎?」
「可是,空戰的規模應該很小吧?」
「不知道。」
「跟恐怖攻擊比起來,這個應該比較令人放心吧!」
「放心?」
「我只是代表市民而言而已,如果有失禮之處,我向您道歉。可是,這麼一來,您不就變成供人看熱鬧的雜耍表演者嗎?您對自己的立場有什麼想法?」
「對我來說,這並不是雜耍表演。」
「是,當然是這樣的,我可以理解。您豁出性命飛行,我絕對沒有要否定您的意思。只是,這是一種為了誘導國民而採用的政治手段,看到您被這樣的政治手段利用,我的確覺得很遺憾。啊,這是我個人的意見,可是,請您務必聽聽看。」
「我一點都不想聽。」我扮了個鬼臉說道。
「中尉,我是認真的,請您聽我說一下。讓一部分特別的人去戰鬥,可以作為民眾情緒的發洩出口。在這個情況下,現在的和平才得以建立。有時,對戰爭所產生的反動力量,可以匯聚到那個地方,而且是在政治框架的外圍。這是一種非常高明的手段。或者是相反地,讓人民對戰鬥者產生情感,可以抑制反社會性破壞行為的動機。不知道這是誰想出來的,不過自古以來不管哪個文明都會做這種事,把實際戰爭範圍控制在最小, 只汲取其中所衍生的利益。在這當中扮演關鍵角色的,就是基爾特連。」
我默默走著。並不想聽那些話,可是,我也沒有想過要把他趕走。起碼這個人是很認真的,我知道他很誠實。跟我說這些話會有什麼結果?他明知徒勞無功,卻還是想傳達一些訊息給我。光憑這一點就值得稱讚他了吧?我這麼想。能這麼想大概也是因為我現在的情緒很穩定吧。因為在等待明天的大型戰鬥,所以我的情緒在其它方面都變得遲鈍,因此才能夠冷靜到幾乎令自己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步,才能從旁觀察他的樣子。
「如果去戰鬥的同樣是人類的話,一定會招來許多批評吧。於是,有一群人在很適合的時機、很偶然地出現在我們眼前。是一群不會變老的人,不會死亡的人。」
「不對,」我插嘴說道,語氣溫柔輕軟,稍微露出一點微笑或許也不錯,這一點我還能辦到。「會死,已經死了很多個了。」
「嗯,可是,社會大眾所抱持的印象,差不多就是那樣。當然,我並不這麼認為。不管是什麼種族、不管是什麼狀態,我們同樣都是人類。可是,我想說的是,像您這樣單純的人類,遭到政治利用、為公司利益而被利用,就那樣隨隨便便失去寶貴的性命,我要說的是這樣的事實,這種事不說出來不行。太奇怪,太不尋常了。」他搖搖頭,「抱著這種想法的人有很多,可是,誰都不敢說出來。我們實際遭受到一些報導規定的龐大壓力,可是,那不就等於在欺騙社會大眾嗎?因為流的不是自己的血,所以能夠安心地沉浸在戰爭當中。無論勝或敗,都可以像觀看運動比賽一樣,看著對自己毫無影響的戰爭。沒有競技場,當然也不可能在電視上鉅細靡遺地播出,通常只有一部分影像會公開播映,人們也只是皺皺眉,想著『世界上的某個地方還有戰爭在進行啊』!這次的事情,可說就是這種情況,是要讓人們稍微感受到一點戰爭氣氛的手段,這完全是為了替下一次大選鋪路,是譁眾取寵的政治花招,這是顯而易見的。這些狀況您知道嗎?您有什麼想法?不,我沒有要您對此發表意見。我不是為了報導才跟您交談的。第一次在醫院遇到您的時候,我已經下定決心,這不是為了寫報導。」
他把手從口袋裡抽出來,右手拿著一臺小型錄音機。他張開手讓我看那臺錄音機,然後翻轉手掌丟下它。我停下腳步。錄音機掉在柏油路上,彈起、落下。蓋子彈開,錄音帶飛了出來。跟比嘉澤的散香墜落時場景一樣。
我看著他。他的表情看來很興奮,大概是因為在談話的時候,所有血液都往頭頂上衝了吧。
我面不改色地靜靜等著,要找的店應該就在這附近。我看了一眼那家店,然後看著手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