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荀站在後頭,聽著章太妃誦經,並沒有走近,等到那經文唸誦的聲音止息了,才走上前去。
章太妃慢慢睜開眼,便是一聲輕嘆:“我聽說和靖那丫頭要被人送去和親了?”
“的確是,今日便要取道薛家口去北域,出了京城這一圈兒的地界,便有使團迎送,不過這一回乃是傅世子與謝乙一起送過去。想來和靖公主不好意思單叫傅世子送,因而也叫了一個謝乙,好不叫人懷疑。”
姜荀上前去,扶了她起來。
章太妃的手指,幾乎看不出有年華老去的痕跡,輕輕搭在了姜荀的手腕上。
興許是因為人在佛門清淨地,清粥小菜,又有宮廷保養的秘方,所以章太妃並未見老,只有眼底那種紅塵滄桑之色難以掩蓋。
她嘆:“和靖是喜歡錯了人啊……”
姜荀心裡不以為然,並不接話。
章太妃到了後堂去坐下,姜荀去斟了茶,端給她。
而章太妃則抬眼看他,瞧他面容倒比離開之前好了許多,可還是病弱一片,憂心不已:“你如今也該少想一些事情,看你又瘦了……”
姜荀的手,已經被章太妃給握住,瘦骨嶙峋地,貼在她面頰上。
“太妃……”
姜荀叫了一聲。
章太妃閉上眼,道:“罷了……你如今過來,不怕你堂妹發現?”
“她聰慧,這一回跟著來,未必沒有知覺的。我不願瞞她……”姜荀坐下來,笑意清淺,“她救過我的命,我也願意護著她,叫她開開心心的。”
這些事,章太妃聽他說過。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若有個什麼差錯,誰知道會出什麼事?
“寧南侯府不是什麼好去處,儘早為她物色個好人家才是。不過……”
“不過?”
姜荀聽章太妃話語間一頓,有些奇怪。
章太妃道:“傅臣此子心性堅忍,斷不是往日的寧南侯所能比,指不定他能不同。”
寧南侯與高祖一同開創大晉盛世江山,高祖原說與寧南侯共享天下,偏偏中間夾了一名女子。那女子初時與高祖海誓山盟,轉臉卻嫁了寧南侯,負了高祖。彼時高祖已是帝王,雖心懷不忿,也不願殺了心愛之人,可被背叛的恥辱卻時時縈繞心頭,於是仇恨之下強佔了那女子的身體,由是有了寧南侯世子。
高祖餘恨未消,又忌憚寧南侯功高震主,便為當時的世子指了世子夫人,令太子與之交合,再有子嗣,且令世子夫人將身世密告於其子。
待太子即位,乃為文帝,新襲爵的寧南侯便是新帝的兄弟,新的寧南侯世子便是當初被密告了身份的那個孩子,也就是如今傅臣的父親傅淵。
第三代皇帝便是如今的惠帝,傅淵與惠帝同為文帝之子,似乎自當為了大山永固演一場好戲。
此事本事宮廷秘辛,章太妃也是無意之間偷聽得來,
那一段記憶,對章太妃而言,似乎不很愉悅,她嘆道:“如今是個什麼情況,我已然不知。高祖心狠,也是被當初的侯夫人傷得太深,才有如此喪心病狂之舉,誰知今日之人,會為昔日之人的決定而痛苦萬分呢?”
最痛苦的,怕還是如今的寧南侯傅淵吧?
他是唯一一個知道自己身世的人。
而如今的傅臣到底是誰的兒子,那還兩說呢。
姜荀聽章太妃說起過這件事,本就一點也不驚訝。
倒是章太妃這一番言語,叫他有些不明白:“如今不該與尋常一樣嗎?”
“我瞧著傅淵,覺得有些不對……”章太妃早年沒出宮的時候,又不是沒見過寧南侯,“他那樣子,哪裡像是在乎自己妻子與皇帝有染的?當年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我便知他與侯夫人勾搭,傅淵不可能不知。他自個兒身世是一回事,能不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做這等齷齪事又是另一回事。綠帽子戴了一頂又一頂,你真當傅淵這許多年只顧著打仗,連腦子也不用了不成?”
這時候的章太妃說話,終於有了那麼一點昔年寵妃的味道。
姜荀只含笑看著她。
說著說著,章太妃就反應過來了,由是嘆氣:“你定是早已經料到了。”
“傅淵有古怪,連傅臣都發現其母端倪,傅淵不可能不知,還聽之任之不露半分破綻,不是掩飾太高,我瞧著是壓根兒不在意。偏生他對傅臣,沒有任何芥蒂……”姜荀想想這也只有一點能解釋,不過如今還不好說,他看時間不早,便朝著外頭望了一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