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風術根本無法在六天內趕到。”
“於是我生平第一次試著駕御兇禽,幾次險些摔死。到了第二天夜裡,終於掌握了訣竅,騎乘碧羽鷲朝西急飛,終於在第六天黃昏趕到了神帝山……”
神帝山又名天帝山,在西荒境內,山高千仞,積雪皚皚。自從神農帝以此為御苑之後,各族都不敢妄入,即便是繞道經過時,也要朝著雪峰遙遙叩首跪拜。
兩百餘年來,敢這麼擅闖天帝山的,除了青帝靈感仰之外,恐怕也只有這時值十一歲的妖女了。
流沙仙子道:“夕陽西下,神帝山雪峰連綿,極為壯麗。寒風颳在身上,幾次險些從鳥背上摔下,公孫青陽凍得哇哇大哭。我駕鳥落在天帝峰上,瞧不見一個人影。進了神帝宮,裡面空空蕩蕩,蛛網四結,象是幾百年沒人居住過了。”
拓拔野聽得出神,雖知流沙仙子後來必定無恙,卻仍不免有些忐忑擔心,心想:“神帝這兩百多年來,一直遠遊天下,採集草藥,解救蒼生大眾,你這般不請自到,自然見不著他了。”
流沙仙子道:“我找遍了神帝宮,也看不見他的身影。眼見著太陽就要落山了,今天便是最後一天,心中說不出的焦慮害怕,對著山谷放聲呼喊,喊到嗓子都啞了,除了那滾滾回聲,就只有驚飛鳴啼的群鳥。”
“那時我全身都已經長滿了紅斑,奇癢難當,輕輕一抓,便連血帶肉都扯了下來,鑽心地疼。好在我從小吃慣了苦,這些痛楚還能捱受。鷹鷲嗅著血腥味,漫天盤旋,虎視眈眈。我不敢睡著,坐在神帝宮的臺階上,拿了冰雪一遍又一遍地敷著身體,減輕那火燒火燎的劇痛……”
“星星出來了,夜空藍得就象孃親所說的北海。我躺在雪地上,仰望著無邊無際的星穹,淚水接連不斷地流下,恐懼卻反倒慢慢地消散了。心想,反正人都是要死的,這世界又無趣得很,到了天界,說不定就能見到孃親了。想到這裡,忽然對死亡還有著說不出的期待。”
“到了半夜,身上越來越燒癢刺疼,恨不得將自己撕裂開來。公孫青陽醒了,餓得大哭。這六天裡,我只給他餵過幾次豹奶。聽見他的哭聲,心中更是煩亂厭憎,抓起他,便想朝山下拋去。”
“他驀地止住了哭聲,溼漉漉的大眼神氣活現地瞪著我,突然格格地笑了起來,胖乎乎的手臂、雙腿懸空胡拍亂蹬,似乎想要撲到我的懷裡來。”
“這一年之中,我常常這麼抱著他,哄他睡覺,心底裡早已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弟弟。瞧著他粉嫩可愛的臉蛋,純真無邪的眼睛,我的心頓時軟了,好生後悔將他帶到這裡來,緊緊地抱著他,淚水潸潸而下。但只要一想起汁玄青母子對我所做的一切,頓時又被仇恨狂怒所吞沒,恨不能將他活活掐死……”
“我就這麼一會兒憤怒,一會兒傷心,一會兒憐憫,顛來倒去,幾次想將他丟下懸崖,卻又總是捨不得。他什麼也不知道,只是抱著我的脖子,胖嘟嘟的手指好奇地摸著我臉上的紅斑,口裡咿咿呀呀地叫著,象是在和我說話一般。”
“眼看著晨星疏淡,一夜便要過去,我心裡說不出的苦楚煩亂,想到再也沒機會朝汁玄青母子報仇了,恨火熊熊,狠下心,對他說:‘你別怪我,要怪就怪你娘和你哥吧。’閉上眼,用力地將他扔了出去……”
拓拔野“啊”地一聲,滿臉錯愕,想不到她竟真的這麼作了。
流沙仙子臉上暈紅,秋波裡瀅光閃動,悽然笑道:“是啊,我終究還是將他丟出去啦。剛一丟擲,我心裡便象被刀紮了一般,又是後悔又是傷心,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睜開眼,見他飛過懸崖,還不等落下,已被幾隻蒼鷲俯衝抓起,朝冰河谷中飛去。”
“我哭了起來,叫著他的名字,用盡全身力氣狂奔追趕,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幾只蒼鷲歡鳴著掠過雪峰,朝冰谷深處飛去。快要消失在山頭時,兩隻雪鷲突然橫衝搶奪,撕打一處,那孩子頓時從鷹爪上摔了下去,掉入了茫茫的冰川峽谷……”
流沙仙子低聲道:“這些年,我殺過的人不計其數,連眼都未曾眨過一下,但惟有……惟有這孩子的死,讓我好生後悔、難過。倘若他沒有死,現下也該比你大上三、四歲,長成一個英俊挺拔的少年了。”
說到最後一句時,聲音輕顫,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
拓拔野心下難過,握了握她的手,勸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你也不用太自責了。或許那孩子吉人天相,大難不死,也未可知。”
流沙仙子微微一笑,搖頭道:“神帝山無人敢進,誰又救得了他?就算他從那麼高的空中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