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謠
陰雨濛濛,下了一夜仍然未停,淅淅瀝瀝下個不停,蒼天染墨,卻又帶著些許放晴的徵兆,隱隱透著些微亮。
大概中午時分就要漸停了吧……
洛河眯起眼睛坐在營帳前抬頭看著天空,臉上無一絲表情,雙眼也是頗為無神的虛望著雨幕。這雨雖然不大,但畢竟坐了這小半天,她的斗篷已然漸溼,色彩頓時變得深淺不一。
啪——
一滴雨水精準的掉入她的左眼,洛河條件反射般的向後一仰,針扎般閉起眼睛,嘴角終於微微的撇了起來。慢慢睜開眼,洛河緩緩的站了起來,目光幽幽的向東方看去。
那裡,曲椋風和他的大軍正在奮戰。
但洛河的模樣顯然是絲毫也不擔心。對方只不過是起義軍,而曲椋風則是一代名將,作戰了得,恐怕縱是李自成也不能突破他的防線。如若他曲椋風連個起義軍都搞不定,那才真是讓她大大的瞧不起,那麼柳玉寒也就可以無所顧忌的取他的王位了。
想起柳玉寒,洛河眼中閃過一絲陰暗。
柳玉寒,他準備得如何了?
如果到時候她勸他降戰,他會答應嗎?
會不會要逼著她以情甚至以命相求,他才肯放棄呢?
雖然一直說起兵是因為朝烈帝的弱政,是為了保護百姓……
可是,哪個男人不求權不求利呢?真正的利益到了嘴邊,誰會不咬下那一口?
如若那利益貴重如王位,那麼……
柳玉寒真的會放棄嗎?
越想越害怕,洛河用力搖搖頭抑制自己再想下去,目光從東方收了回來。這一場仗大概晌午後才能結束,在這之前她的第十分隊是說什麼也用不著上場的,雖說天有不測風雲,但是這一場簡直是勢在必得,再不濟也輪不上她那最後的分隊。
不如趁這時間出去走走,想必因為戰爭,天權街道上也沒什麼人,不如去散散心。
入宮這半年多,她是真的累壞了,平日裡最不耐煩的事,到這裡都要斤斤計較,甚至勾心鬥角,監視與反監視,懷疑與反懷疑,時間短還算是場有趣的遊戲,日子一長,便成了身心憔悴的重要原因。
身累,心更累。
她實在需要卸卸包袱。雖然曲椋風讓她留守的本意恐怕就是想試探她會不會趁機去送情報之類,不過她這麼明目張膽的一走,也許又是一個擾亂他心思的煙霧彈。
這麼一想,洛河便甩甩頭出了營地,一個小兵立刻跑上來問道:“烈大人,有什麼吩咐的?”
洛河看他一眼,心知這人搞不好就是曲椋風埋下的監視器,便笑笑說:“哦,沒什麼吩咐的,我去前面山頭上看看他們打得如何。天氣不好,仗打得難免辛苦些。”
那士兵將信將疑的盯她一眼,見她神色坦蕩,有些奇怪,唯唯諾諾道:“那麼,小的這就陪您去……”
“不用。”洛河笑眯眯的看著他,從兜裡掏出一點錢放他手心上,“回頭告訴你們蓮大人一聲,就說以後用不著找人看著我,跑不掉。”
那士兵愣在當場,反應過來後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眼見著洛河笑嘻嘻的策馬揚長而去,愣是不敢出聲阻攔,只看著她悠哉悠哉的跑出了門去,消失在雨幕中。
其實洛河沒有騙他,她確實是跑到了前面山頭上坐著。只不過這裡根本看不見曲椋風的軍隊,隱約只能看見九劍山莊的後山蒼翠。雖然如此,但洛河心情依然大好,她本就不是為了看曲椋風打仗而跑出來的。這雨中山上的空氣確是新鮮,吸一口只覺得滿身透徹,神清氣霜,雜著些微雨特有的泥土清香,很有一翻獨特的爽氣。洛河站在山頭貪婪的呼吸著,臉上不自覺的綻放了笑容。從頭清爽到腳,惟獨胸口總有些堵塞之感,因為站在這山頭上,不喊一嗓子似乎有點對不起自己。洛河莞爾一笑,也不管幾里外的營地是否聽得到她的河東獅吼,只管扯開了嗓子一串胡喊,聲音雖然難聽,但聽得那山間隱約迴盪的呼喊,頗有些迴腸蕩氣的豪爽。
剛剛滿意的收了聲,只聽得身後一陣憋不住的狂笑。洛河猛的一回頭,竟見到上次來天權考試時一同赴考的莫言正彎著腰笑得幾乎撒手人寰。
刷一下紅了臉,洛河看著他譏誚的笑容時很有些呲牙咧嘴,卻說不出半個字來。莫言還是老樣子,濃眉大眼,星目劍眉,一副明擺著欺騙別人的正義模樣,連那看起來就像是鍍了一圈陽光的氣質,在這陰雨天中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見洛河的眼色如浸過毒汁般的瞪著自己,莫言終於收起了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