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梅看著他若有所思的側臉,微微皺起了眉。他當然知道若竹為什麼會有每日一鞭,只是他不明白,既然若竹救了公主,為何不將她帶回來,如果將她帶回來,少主就不會生氣,公主也不會不見。然而,他更不明白的是,那個女子為什麼會被這麼重視。他也曾在金陵見過她一面,一個冒失的女孩,他當時差點就殺了她滅口。
而自從公主不見之後,少主也變了。已經從冷酷變到殘酷,從淡漠變到無情。只是遠遠地站在他身旁,也能感覺到他身上傳來的肅殺之氣。
“不好了不好了。”急急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驚慌失措地聲音傳來,“兩位公子,不好了。”
若梅看了眼跑來的侍女,隱隱有些不耐:“發生什麼事了?”
“竹公子,梅公子。”侍女來不及施禮,急切地道,“求求兩位公子,救救霂姐姐吧,姐姐打掃公主房間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公主最喜歡的花瓶,殿下他……”
兩人相視一眼,前不久有個侍女私自摘了鳳瑤殿前的梔子花,被鞭打的奄奄一息,這次,顯然更嚴重了。
*
秦雨住過的鳳瑤殿裡,每一樣東西都與她走之前佈置的一模一樣。只是此時,殿內的氣氛壓抑得很,讓人直透不過氣來。孟亦風坐在榻上,冷冷地看著地上跪著的人,緊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霂兒低著頭,只覺得前方的氣勢幾乎壓得她癱軟在地上。她臉色慘白,微微顫抖著。陸廉看了她一眼,又望向自己的少主,輕輕嘆了口氣。這半年多來,他是親眼看著少主如何變成現在的樣子的,暴戾、冷血、無情……
如果說失去一次會讓人性情大變,那失去兩次,恐怕就會讓人變得瘋狂吧。現在的少主,連他看了也覺得害怕。定了定心神,他開口:“殿下,霂兒雖然有錯,但她畢竟是公主最親近的侍女,要是公主回來後,知道霂兒有了什麼閃失,恐怕會很難過……”
“回來?”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響起,“雨兒還會回來麼?”
陸廉語塞,垂下眼。
“雨兒不會回來了。”空蕩蕩的聲音迴響在殿內,使得空氣越發冷凝。
她不會回來了。一開始,當她幫他擋了一箭掉進河裡的時候,他以為他失去她了,他快瘋了。然後聽到若竹說救了她,他又高興得快瘋了。沒想到最後,那個該死的傢伙又告訴他,她不見了。
他去過那個茅草屋,一片狼藉,顯然有人爭鬥過。最可怕的是,地上有好多血,這是她的血麼?一定是的,流了這麼多血,怎麼還可能活?她到底去了哪裡?他知道她一定是被人抓走了,誰抓走了她?齊莫?孟陵?還是強盜?起初,他還以為抓她的人會拿她來跟他來談條件。如果是的話,他可以拿任何東西去換,只要她能平安地回來。可是沒有,完全沒有她的訊息。
他從失望,到絕望;從憤怒,到遷怒……
他知道,她一定不會回來了,這一次,他永遠失去她了。只是為什麼,這一次的失去比十二年前的那次還要難受?
他保不住她,難道連她喜歡的東西也保不住麼?他面帶殺意,微微抬起手——
“殿下,殿下,有公主的訊息了!”殿外忽然有人急報。自此出過若竹的事後,他吩咐過一旦有她的訊息,必須火速報給他,不然便是死。
他先是一怔,猛地站了起來:“你……說!”他聲音微顫,甚至有幾分緊張。
來人將一疊畫紙傳上,戰戰兢兢地道:“屬下在邊境叫鳳城的一個小鎮上,發現了這些畫紙,那畫是從一個叫綵衣莊的地方流出來的,那個莊上賣的衣裳,和公主畫的頗有相似。另外經屬下打探,綵衣莊是由女子經營,其中有一個女子,外貌和身型都和公主很像……”他猶豫著要不要將那個女子到了綵衣莊後,將所有衣裳的價錢全部翻了三成的事說出來。
“是小姐畫的,是小姐……”霂兒喜極而泣,幾乎忘了現在自己的處境。而此時,若竹與若梅兩人也正好走了進來。“秦雨……”若竹不敢相信地輕喃道,好像聲音一響,就會發現這只是個夢。
“雨兒還活著……”孟亦風緊緊地握著拳,眼裡不知是喜還是激動的神情,也不管現在還是晚上,“備馬,去鳳城!”
“殿、殿下……”來人的頭埋得更低了,“公主現在……應該不在鳳城了……”
“你說什麼?”孟亦風的聲音幾乎要把所有人都凍住。
“據潛伏在宋營的探子回報,公主被宋兵抓了,可能被抓到汴梁去了……”
沉默,壓抑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