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定哪一日,咱們這些老骨頭都死了,這老祖宗留下的手藝都失傳了。不過我可得跟你先說明白了,這學制筆可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要學,你就得給我學明白嘍,聽到了沒?”
“嗯。”
鍾嶽見到張來福答應得如此乾脆,也就放心了,這筆法,應該是有著落了。
第七章 趕集
“你小子,讓你起早點,還這麼晚!”
鍾嶽打著哈欠,“張伯,這還不算早啊,這才五點。”
“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啊,五點?要是擱以前,這會兒都下地幹活了,哪家不是三四點就起來的?”
“……”
鍾嶽伸了伸懶腰,現在誰還三四點起來,這不有病麼。
“走吧,咱們去馬家溝。”
“去那兒幹什麼?進城裡不是更近嗎?”
張來福煙鍋子敲了敲鐘嶽的後腦勺,“你小子這還沒學本事就跟師傅抬槓呢是吧?要擱以前,哪家的徒弟,師傅講話敢插嘴的。你要學制筆,就跟我走。”
“哦……”
“把那個竹簍背上,我路上跟你講講這個制筆的功夫。”
鍾嶽將那個有些陳舊的竹簍背在身上,跟著張來福出了門。
“這個制筆,要用的材料主要是兩類。筆桿一般就是用木管或者竹管,那些什麼瓷器、玉啊這些的,華而不實,我就不細說了。”
鍾嶽回想著當初家裡的那些毛筆,也都是木管跟竹管的,這初級毛筆製作,應該不會太難,“張伯,那咱們是要去買什麼?”
“兔子。”
“兔子?”
張來福點了點頭,“筆桿的材質對於一支筆,只不過是價格上的高低,真正判斷一支筆優劣的,就是在這筆毫上了。現在做筆,分軟毫跟硬毫兩種。軟毫用到的羊毛,這個倒是不用買,去殺羊的地方討一些來就好,咱們宣筆最精品,最暢銷的就是紫毫筆了。這紫毫,用的就是兔毛。馬家溝那裡的兔子,都是從z縣那裡買來的兔仔,用這個兔毛做出來的紫毫筆,才能算是真正的宣筆。”
“張伯,我聽說還有用黃狼尾巴上的毛,還有什麼石獾的毛做的筆,那樣子是不是價值更高一點?”鍾嶽心裡想著,就算手藝不過關,咱們用品質取勝,多少加點分,能夠達到初級毛筆的標準就好。
張來福搭了輛三蹦子,跟鍾嶽一道坐了上去,“跟我較勁是吧?這石獾、黃狼,有那麼好弄到的?當年我在制筆廠的時候,這一百支筆裡,九十九支都是紫毫跟羊毫的,你說的狼毫跟獾毫,按鄉里那些把頭髮搞得跟刺蝟似的後生話來講,就是非主流。”
“……”
鍾嶽呵呵一笑,這是要把葬愛家族都給得罪光啊。
張來福點上一根黃山,吸了一口,吐出菸圈,“現在除了紫毫跟羊毫,還有兼毫,就是那兔毛跟羊毛混在一起的,什麼九紫一羊,七紫三羊的。”
開三蹦子的也是準備去馬家溝買草藥的,插話道:“唷,張叔您這是準備重出江湖了啊。”
張來福吸得菸頭火星直冒,“喏,帶徒弟呢。這做筆的手藝,要失傳了啊……”
“誰說不是呢。這不是鍾嶽嘛,不是去年考上大學了?怎麼回來跟張叔學做筆了?”
鍾嶽如今在鄉里,也算是有點小名氣,畢竟出個大學生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給我爹守孝呢,暫時休學,等過了三年,再去讀書。”
鍾嶽嘴上說是守孝三年,可是他明白自己老爹到底是個什麼想法,是覺著自己讀大學,怕鍾家這書法傳承斷了香火,迫不得已,才用守孝三年的說法,讓鍾嶽安心在這山溝裡,鑽研書法。
不說鍾嶽能用這三年做出多大的成就來,但是至少不能忘記鍾家的書法傳承。若是之前,鍾嶽還覺得自己那點三腳貓的書法造詣,怕是要給鍾家丟臉,但是現在有了筆法系統,他很有自信,絕對能夠重振鍾家的書法!
“唉,老鍾真是好福氣啊,有這麼個孝順的兒子。”
“羅叔您可別這麼說,我爹生前沒能享福,已經是我這個做兒子的愧疚了,至於這守孝,也就是能了卻我爹的心願,至於其他的方面,倒是沒有什麼多想過。”
張來福點上新煙,拍了拍鍾嶽的肩膀,“好了,不說這些了。”
“我說老張,宣城那制筆廠現在還開著?”
“嗯,開著呢。不過生意不景氣,現在都是做些工藝品,畢竟都不是那個年代了,除了練練書法,誰還用毛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