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倒有大半年在我家裡住著也就好算個主人了。有我這大哥比你們老爺大;咱們八旗論起來非親即友那麼論你就要叫她大娘;論我這頭兒呢屈尊姑娘一點兒就要叫她聲舅母。";姑娘聽了一想現在舅太太面
前自然該論現在的便說道:";我自然該隨著我張家妹妹也就叫舅母才是呢!";及至說出口來一覺著自己這句不好意思一時後悔不及。便聽安太太說道:";那麼咱們娘兒們可更親熱了!";因又告訴舅太太姑娘怎樣的孝順怎樣的聰明怎樣的心腹怎樣的本領。舅太太道:";你們三家子也不知怎樣修來的。姑老爺姑太太有這麼樣一個好兒子;我們這位何大妹子和這張親家一家有這麼樣一個好女兒;我是怎麼了呢?沒修積個兒子來罷了!難道連個女兒的命也沒有?真個的我前世燒了斷頭香了!";說著便有些傷慘。姑娘一看心裡說:";這個人倒是熱腸子。且住!我如今是進了京大事一完就想急急的進廟;及至進了廟安家伯母自然不能常去伴我。這位張親家媽雖說在我跟前諸事不辭辛苦十分可感我卻也一口叫她聲媽。但是到了京人家自然要和她女兒親近親近;再她老人家一會兒價那派怯話兒蠢勁兒和那一雙臭腳丫兒臭葉子菸兒卻也令人難過。看這位舅母的心性脾氣都和我對得來;她也孤苦伶仃怎能得和她彼此相依倒也是樁好事。";姑娘正在那裡一面想一面端起茶來要喝。戴勤家的看見道:";姑娘那茶冷了等換換罷。";說著走上來換茶。
舅太太道:";姑太太派你跟姑娘呢你可好好兒的伏侍這位姑娘。";戴勤家的笑道:";奴才不敢錯喲!奴才本是姑娘宅裡的人姑娘就是奴才奶大了的。";舅太太道:";哦!原來你還是嬤嬤呢!這麼說連你都比我的命強了!你到底還和姑娘有這麼個緣法兒呀!";姑娘一聽這話又正鑽到心跟裡來了暗道:";她既這樣我何不認她作個乾孃就叫她娘豈不借此把舅母兩字也躲開了?";不由得開口道:";舅母這話她那裡當得起?舅母若果然不嫌我我就算舅母的女孩兒。";把個舅太太樂得倒把臉一整說:";姑娘你這話是真話是玩兒話?";姑娘道:";這是甚麼事也有個和娘說玩話兒的?";說著更無商量站起來就在舅太太跟前拜了下去。舅太太連忙把她拉起來攬在懷裡一時兩道啼痕一張笑臉悲喜交集的說道:";姑太太你今日這樁事我可夢想不到我也不圖別的;你我這幾個侄兒實在不知好歹;新近他二房裡還要把那個小的兒叫我養活。妹妹知道那個孩子是更沒出息。我說作甚麼呀?甚麼續香菸咧?又是清明添把土咧?哦!心裡早沒了這些事情了。我只要我活著有個知心貼己的人知點痛兒著點熱兒我死後他落兩點真眼淚痛痛的哭我一場那就算我得了濟了。";說著把自己胸坎兒上帶的一個玉連環上拴著的一個懷鏡兒解下來給姑娘帶上還說:";這算不個甚麼等你脫了孝我好好兒的親自作兩雙鞋你穿。";姑娘又站起來謝了一謝。
安太太道:";你站著我們費了不是容易的事把姑娘請來算叫你搶了去了。";舅太太道:";這可難說各自娘兒們的緣法兒。";說著右手拉著姑娘的左手左手拍著她的右肩膀兒眼望著安太太婆媳道:";今日可和你們落得說得起嘴了我也有了女兒咧!";安太太道:";也好你也可以給我分分勞。";因和玉鳳姑娘說道:";大姑娘你要和她處長了解悶兒著的呢!第一描畫剪裁扎拉釘釦是個活計兒她沒有不會的;你要想個甚麼吃她還造得一手的好廚;再沒了事兒你要聽甚麼古記兒笑話兒燈虎兒她一肚子呢!你有本事醒一夜她可以和你說一夜。那是我們家有名兒的夜遊子話拉拉兒。";姑娘聽了益覺得這人不但是個熱人並且是個趣人。
安老爺隔船靜坐把那邊的話聽了個逼清便踱過這船上來大家連忙站起。
舅太太道:";姑老爺來得正好。";才要把方才的話訴說一遍。安老爺道:";我在那邊都聽見了。你娘兒們姐妹們說的雖是頑話我卻有句正經話。大姐姐你這個女兒可不能白認她。這一到京在我家墳上總有幾天耽擱;你們姑太太到家自然得家裡歸著歸著。媳婦又過門不久也是個小人兒呢。雖說有我們親家太太在那裡她累了一道兒精神有個到不到的怎麼得舅太太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