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的手頭也不迴帶了褚一官往外就走。這裡褚大娘子見他父親走了也不好流連只得辭了安太太一行女眷起來;安太太大家一直送出腰廳才回。鄧九公站在大門外催著他女兒上了車他隨後上車才走。
安老爺頭一天就差人在彰儀門外三藐庵備下茶尖便也和公子送下去。走了約莫三五里地路旁有座大廟早見褚一官圈馬回來說他老人家要到廟裡磕個頭也請二叔下來歇歇。
安老爺只得跟了他到廟前下車看了看那廟門寫道著";三義廟";三個字;進去裡面只一層殿。原來是漢昭烈帝和關聖、張桓侯的香火。安老爺向來是位重儒不佞佛的等閒不肯燒香拜廟只有見了關聖帝君定要行禮;等鄧九公磕過頭自己帶了公子也拜過神像。那鄧九公便在神座前向安老爺說道:";老弟我曉得你定要遠遠的送一程才肯回去。但是此去前途還有張老大和老程師爺諸位候著呢!大概我們各行裡的親友也在那裡。老弟你就送到那裡也不得久談。常言道得好:送君千里終須別。到了你我的交情大概還見得過這三位尊神咱們就在這神聖面前一別。";安老爺固是不肯。他道:";你我的心關帝菩薩看得明白何必如此!";安老爺見他這樣說法倒也不好相強。當下這邊父子兩個那邊翁婿兩個只得各各作別。一路出了廟門大家道聲珍重望著他車轔轔馬蕭蕭竟自長行去了。
安老爺自他走後便張羅張親家的搬家他兩口兒擇吉搬過祠堂西邊那所新房去。一應傢俱安置得妥當看了看頭上頂的是瓦房腳下蹈的是磚地嘴裡吃喝是香片茶、大米飯渾身穿戴的是鍍金簪子、綢面兒襖老頭兒、老婆兒已是萬分知足。依安老爺、安太太還要供茶供飯他兩口兒再三苦辭。
安老爺因有當日他交付的、何小姐在能仁寺送張金鳳那一百兩金子不曾動用便叫他女兒送他作了養老之資。張老又是個善於經營居積的弄得月間竟有數十串錢進門。他兩口兒卻仍照居鄉一般辛勤撙節著過度便覺著那日月從容之至。只是他兩個時常要過前面來看看望望家裡卻短一個支使看家的人;就用安老爺的家人固是不便便是內面僱個不知根底的人來也不放心;又兼他守分安常的慣了不肯才有幾文錢便學那小人乍富行徑立刻就添些新花樣鬧個跟班兒的。卻也正在為難誰想事有湊巧給他送了一個人來。你道這人是誰?
原來第七回書講的他當日帶著女兒要到東京投奔的那個親戚正是那張太太孃家的一個哥哥。這人姓詹名典他有個小名兒叫作光兒。他本是帶著家眷在東京一個糧行裡給人家管帳就那裡養了個兒子因是七夕生的叫作阿巧。
那阿巧才得十一二歲且自乖覺。詹典在東京一住十餘年卻也賺得幾十兩銀子在腰裡落後來因行裡換了東家他就辭了出來。要想帶了老婆孩子回家把這項銀子和張老置幾畝田夥種。他那裡起身要回河南來正是張老夫妻這裡帶了女兒要投東京去路上彼此岔過去了不曾遇著。及至到了家正碰見荒旱之後瘟疫流行那詹典在途中本就受了些風霜到家又染了時症一病不起嗚呼哀哉死了。他妻子送丈夫也花了許多錢再除了路上的盤纏那幾十兩銀子也就所剩無幾只得權且帶了個十來歲的兒子勉強度日。這個當兒見了從京裡回來的鄉親們十個倒有八個講究說咱們這裡的張老實前去上東京投親不想在半路招了個北京官宦人家的女婿現在跟了他女婿到京城享福去了。詹典的妻子聽得這話想了想自己正在無依孩子又小便搭著河南小米子糧船上京來投奔張老想要找碗現成茶飯吃。從通州下船一路問到這裡恰好正在張老搬家的前兩天。安老爺、安太太是第一肯作方便事的便作主給他留下一舉兩得又成全了一家人家正叫作勿以善小而不為。你看他家總是這般作事法那上天怎的不暗中加護。
安老爺才把親家安頓停妥不兩日就是何小姐新滿月因她沒個孃家沒處住對月這天便命他夫妻雙雙的到何公祠堂去行個禮。張老夫妻如今住得正近況且又有了家了清晨起來便到東邊祠堂來預備代東候安公子、何小姐行過了禮就請到他家早飯把女兒張姑娘也請過來也買了些肉宰了只雞。只他那詹嫂和阿巧一個買一個作倒也弄得有些老老實實的田舍家風。三個人吃得一飽回來晚間便是舅太太請過去。那時因褚大娘子起了身騰出西耳房來舅太太仍淚搬過去;公子和金、玉姐妹便在那邊吃過晚飯直到起更才過這邊來先到上房侍候父母公婆安置才一同回居。過了兩日安太太便吩咐人把那新房裡無用的錫器、瓷器、衣架、盆架等件歸著起來依然把那座碧紗櫥安好分出裡外間。
張姑娘疊著精神要張羅這個姐姐兩隻小腳兒哆哆哆哆的帶了一班媽媽、僕婦、使婢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