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崗不高,距離下面的公路不過七八米,說是小坡也不為過,只崗勢極長,緩緩延伸走高,最遠地地方,似乎要接入翠屏山中。
換句話說,眼前的這條連線301省道德江段和201國道蜀中段不足兩公里的瀝青馬路,其實是條穿山公路。
公路兩邊皆是山崗,邱躍進所站立的對岸山崗,準確來說,更像是個堰塞湖,突進十幾米,便是岷江的分流入灣匯聚而成的一方佔地上百畝的堰塞湖。
湖面並不寬廣,但湖水極深,便是善泳的漢子,也打不著底。
蜀中多山,闢田不易,有水自然有田,是以,沿崗上下,劈出了不少梯田,全賴此湖灌溉。
深湖臨空,懸在公路邊上,倒非無人點出其間危險。
畢竟若逢連陰,雨水暴漲,湖水滿溢,極有可能倒灌而下。
只是此公路太過重要,是溝通兩條主幹道的重要樞紐,而岷江浩蕩,要以人力迫使河流改道,除非是省裡肯有國家幹三峽大壩那般的決心和勇氣,花絕大人力、物力,要行此舉,純屬天方夜譚。
不管出於何種原因,這個危險的堰塞湖還是繼續存在著,數十年來,還真沒有發生過任何險情,倒是年復一年灌溉著崗下的梯田,天長日久,人們記得都是此湖的潤澤,哪裡還能瞧出丁點的危害。
顯然,邱衙內瞧出了其中的門道,便且有了想法。
時入深秋,天氣漸冷,邱衙內裹著厚實的軍大衣,杵在風口位置,依舊凍得臉青牙顫。雙手死死插進兜裡,整個人快蜷成了一團。
這是邱衙內第三次來此間佇立憑眺了,前兩次他藉著夜色。匆匆而來,匆匆而歸。似乎怕別人發現。
可今次,他駐足的時間格外長,捂得甚是嚴實,軍大衣,水獺皮帽,倒好似寒冬臘月要入東北老林子的獵手。
是的,此處太值得邱衙內投注最大的注意力了,福爾摩斯幾乎翻爛了。也不見尋到有用之法,倒是那句古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在最後的關鍵時刻,起到了最重要作用。
查遍地理圖,邱躍進終於在此地窺見了最後的希望。
全盤考量了三次,邱衙內自問已策完全,待山崗那邊忽地豎起一面小紅旗,招展了兩下,邱衙內心中沒來由生出一股燥熱。燒得他渾身滾燙,連帶著那掠山而來的寒風也成了等閒。
忽地,邱衙內挺直了身子。心中默唸道,“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到此是終途!走好,薛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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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園,安福堂。
這是新修的一間大瓦房,正靠在饒田曲水的東頭。
每日此間,陽光最是充足,對畏寒的老人而言,此間自是極好的越冬所在。
午後。老首長用罷素樸的午餐,便靠在衛士早就擺好的藤椅上。睡起了午覺。
藤椅擺在幾叢柳條邊上,暖暖的太陽從柳條縫隙透過。既保證了溫度,又不至太過灼目。
藤椅鋪的厚厚的羊毛軟墊,再蓋上一層猞猁猻皮的軟毛大衣,既輕薄不壓身,又透氣保暖,最適合老人午休。
原本,每日老首長午餐後,少少散幾步,在這藤椅上躺了,便會快快入眠。
然,這日,十分怪誕,吃罷飯,老人家屋前屋後繞了足足五圈,也絲毫不覺睏意來襲。
強行在藤椅上躺了,原以為躺著躺著,瞌睡就來了,不曾想這越躺心中繁雜越盛,隱隱有些焦慮。
這種感覺,讓老人家很是奇怪。
是啊,這個世界上,對他來說,還有什麼新鮮事兒了,還有什麼是沒有經歷過的呢。
多大的難關都挺過來了,便是最困苦的時候,老人家亦是氣定神閒,談笑面對。
今次這莫名的焦躁,實在是讓老人家生出好奇來。
就在老人家準備起身之際,便聽見左邊的沿溪石子路位置傳來喧鬧聲,其中便以南方同志的聲音最是響亮。
“吳叔,時叔,馮叔,衛叔,還有歌洋大哥,鵬程大哥幾位,有什麼事非得現在來找父親,他老人家正休息呢……不信,您幾位看,老爺子不正在那邊的樹下睡著麼……照我說,有什麼事兒,您幾位拿主意就得了,老爺子都躲到梅園了,圖的可不就是個清淨,怎麼這麼點微末要求,您幾位也不滿足呢!”
南方同志嘴上說著埋怨話,腳下卻是絲毫不慢。
他這邊獨角戲正演得上癮,老首長忽然坐了起來,“南方同志,別陰一套,陽一套,你這點表演功底,還真是上不得檯面,喜歡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