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突然顛簸了下,葉傾一下從睡夢中醒來,她恍惚的看了四周一眼,太子殿下似乎匆忙的丟了什麼東西。
葉傾自嘲的一笑,她可真夠傻的了,那天,顧長春說到喜歡在下雨天看書發呆的時候,明明看了她一眼,就如夢裡的那一眼,那麼專注的眼神,分明在說,他看著她發呆就已經足夠!
高昊的心情很不好,她果然看到了,該死,她笑了,她在嘲笑他麼!
太子的低氣壓一直持續到了下車,甫一下馬車,高昊開口對馬六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等下把車上的靠枕都換了!”
馬六恭敬的應了,幸好馬車上的鋪蓋用具一直是備著兩套的,等下換了就是。
待太子殿下一行走遠,他立刻喚來內侍,吩咐了下去,很快,那小內侍又迴轉了來,拿著個抱枕,一臉不知所措:“馬大人,您看這抱枕都溼了,怎麼辦啊。”
太子素有潔癖,以往各種隨身用具其實都不髒,用一次換洗一次只是習慣罷了。不過東西要是真髒了,那就乾脆不要了,所以這小內侍才跑來問馬六。
馬六掃了一眼,見半個抱枕都溼透了,老實人的臉上一紅,他剛娶妻不久,自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心道,太子殿下還真會抓緊時間,怪不得方才太子妃娘娘先行半步,大抵是害羞了吧。
以往髒汙了的物件都是直接賞給這幫伺候的了,這回的抱枕,馬六猶豫了下,揮手道:“洗乾淨了留著備用!”
顧白芷先行一步,葉傾緊隨其後,高昊一臉陰沉的在後面不遠不近的跟著。
這卻是個小山村,因恰在兩座山的山坳裡,卻是比外面溫暖不少,向陽的半山已經是遍佈綠意。
此時正是晚飯時刻,村中炊煙渺渺,犬吠雞叫,好一派田園風光。
葉傾的眼睛又溼了,她記得,顧長春問過她的夢想,她當時怎麼回答來著:“二十歲以前,是希望踏遍大好河山,看一看各處風光,現在麼,在青山綠水間,做一個舒舒服服的田舍翁”
中間有一句,她卻沒有說,二十歲之後,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她的夢想是梁平帝捨棄六宮,獨寵她一人,這大抵是每一個剛進宮的女子的痴念吧,然後隨著時間流逝,這痴念也漸漸成了無望的妄想,直到一顆顆年輕的心在這冰冷的後宮中死去。
沒想到她活著的時候沒得到的,死後卻全都有了青山綠水,田舍之間,有一人真心以對,長相廝守。
從山腳下一條小路蜿蜒而上,至半山豁然開朗,是一片綠色草地,夕陽的餘輝傾瀉其上,美如仙境。
草地中間,兩棵松樹並肩而立,枝葉糾結,宛如連理枝,松樹下一個打理的乾淨整齊的石砌墳塋,葉傾眼前一片模糊,她一步步的走了過去,到了近前,她蹲下身去,一點點的摩挲著墓碑上的字跡
顧氏長春及愛妻青青之墓。
葉傾淚眼再度模糊,他記得,他竟然全部都記得!
她身邊有一個新進的宮女,為人活潑,有一次開玩笑的打趣道,顧太醫喚作長春,我們娘娘若是也加一個長字,不就是長青?倒是配的很呢!
當時她淡淡的瞥了一眼,身邊的女官霜降立刻呵斥了那宮女,顧長春眉眼不動,她還以為他沒聽到,沒想到他一直記在了心裡!
顧長春,葉長青,長春長青,葉傾喃喃的低語,只覺心中圓滿,再無怨尤。
高昊上前一步,只掃了一眼墓碑,便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這個顧院首膽子還真大,不但偷了人,竟然還和自己葬在了一處,這還真是公然的挖了梁平帝的牆角。
他看向一旁的小顧太醫:“找個日子,把人抬出來吧。”
葉傾一震,猛地抬起頭,反駁道:“不,別挖”
待看到高昊和顧白芷兩人同時流露出的狐疑之色,她鎮定了下心神,勉強扯了下嘴角,“入土為安,就這樣吧,這裡青山綠水環境也挺好的。”
高昊本就沒所謂,之所以想要把孝賢皇后再送回皇陵,也是為了葉傾。
至於顧白芷,則是巴不得這事就此消停下去才好,他也就納悶了,叔祖你偷人家媳婦,偷了也就偷了,幹嘛還留下那一地血字!
生生的將把柄送到了姓高的手裡!反正他現在是魚肉,刀俎怎麼說就怎麼算了!
葉傾站直身體,戀戀不捨的看了又看,直到高昊不耐煩的轉頭向山下走去,才深一腳淺一腳的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無話上了馬車,高昊看到葉傾又是縮到了角落裡,心中不爽,隨手又拿起了一個簇新的抱枕,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