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兵戴上了防毒面具,連目送的時間都沒有,就消失在了黑暗裡,只有鋼纜的振動表示他們掛在上面。
我已經談不上緊張了,趁著現在多抽了根菸,一直耐心等待著,然而沒有想到的是,等了足足三個小時也沒有等到訊號彈。兩個工程兵好像被黑暗吞沒了一樣。他們消失了。
我和王四川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現場指揮,現場指揮的面色已經鐵青了。
行動立即取消,老田被叫去開會,上頭還給我一個任務,安定人員鼓舞士氣,不要被犧牲和困難嚇倒。
兩個人下落不明,老田去開會,我和王四川不需要教育,只剩下一個工程兵,我也不知道這打氣會該怎麼開,不過這小子確實嚇得夠嗆,坐在我們面前,腿都直哆嗦。這些工程兵在林子裡出生入死,遇河架橋,遇樹開路,就算碰到只老虎也不至於嚇成這樣,但是往往這樣的人會非常恐懼無形的東西。說實話,對於那片深遠的那種虛無,我內心深處也是恐懼的,但是,我這個人更實際,我更恐懼的是,接下來自己的命運。上世紀六十年代,沒有取消任務一說,有困難要克服困難,對於那個年代的中國人來說,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困難重重的,沒有犧牲精神事都不會成功。所以我們還是會接著下去,而那兩個工程兵,我想絕不會有其他的可能性,他們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已經死亡了。王四川對那工程兵說,也許下面是個世外桃源,有梳著辮子 的護士或者軍校女生,他們兩個一樂就忘了發訊號彈。
這個蹩腳的笑話,誰也沒笑。
鼓舞士氣以失敗告終,反正也沒有人考核我的成績。
傍晚老田開會回來,也是一言不發,問他也不說話,只是在那裡看自己的筆記。我覺得他也想不出什麼應對的方法,這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不是靠演算和商量就能得出結論的,最後的辦法無非就是蠻幹。
第二天上午的時候,我的想法得到了證實,我們甚至沒有被集合,是王四川聽到了風聲,我強烈要求才批准我們去。到的時候,我看見又有兩個工程兵已經穿上了全部的裝備,身上系一條繩子。我問他們要幹嗎,那個現場指揮說:“這一次一定要看看下面到底是什麼鬼地方。一有動靜,就把他們拉回來,這樣就知道出了什麼事。”
我知道不妥,但也知道怎麼說也沒有用。
那兩個工程兵打過仗,明顯氣度不同,但看得出也很緊張,畢竟有些事不是用槍就能解決的。
他們一手拿著訊號槍,一手把衝鋒槍的子彈上膛,這一次下的非常慢,一點一點地,探照燈一直打著他們,直到他們緩緩沉入到黑暗之中。
所有人都不說話,聽得見狂風的聲音,我在心中默唸千萬別有事,等著通知的訊號彈上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漸漸意識到不對,但是所有人都不說話,我也只能等著,半個小時以後,我確定出事了。
“拉上來!”現場指揮忽然叫了一聲,邊上的人反應過來,立即搖動繩盤。
沒多久繩子被拉了上來,斷口在空中被吹得亂擺。
我愣了一下,只見那現場指揮雙眼血紅,摔掉帽子,摸了一支槍,帶上防毒面具要下去。王四川趕忙攔住他,卻被他擺手推開。
“王連,請指示一下上級吧。”一個小兵急道。
“我上不來再去請示。”他道,“誰和我下去?”
邊上的小兵都上去了,我看著不對,剛想阻止,王四川去道:“都躲開,我來!”
我知道這是以退為進,王四川肯定不能做先鋒,我們是技術人員,死了就沒了,怎麼也要保證我們的安全,他這麼一拉扯,上頭肯定會知道。
果然那現場指揮堅決不同意,一時間大家僵在了那裡。而我心中駭然,這深淵之下到底是個什麼世界,為什麼會把人都吞掉?急忙走到大壩邊上,摸著鋼繩,試圖看出什麼來判斷之後的行動,忽然感覺到不對。
鋼繩在以很輕微的幅度振動,我把耳朵貼上去,耳朵是人體上感覺最靈敏的器官,確實是這樣,鋼纜在振動。有東西在順著這玩意兒從深淵下爬上來。
第二十八章無法參透
我打了幾個響指讓大家安靜 下來,讓他們也來聽,幾個人聽了以後,臉色瞬間起了變化。
“是什麼?”王四川問,“什麼東西在鋼繩上?”
“不知道,”我滿頭冷汗,心說可能是工程兵還活著,也可能是弄死他的東西,“子彈全部上膛,給我一隻。”
如果是有人還活著而且順著鋼纜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