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帆,每一面都有兩丈長寬,加上碗口粗細的橫木一齊自空中猝然落下,其勢端的驚人已極。
一連串的驚人大響聲中,總算阻止住了來船的衝勢,這艘船在猝然失去了主力下,再加上沉重的落帆之力,一時搖擺動盪著,激起了滔天的巨浪,久久不能平息。
老金等三人目睹這番情勢,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他們原以為無論如何難以躲過沉船的劫數,卻萬萬想不到竟會在千鈞一髮之際,對方變生時腋,竟會無故自落風帆,定住了來勢,使得己方轉危為安。
三個人只是怔怔地看著來船發傻,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雙手持篙的史大爺,想是在先前全力定船的一霎間用力過重,一張尖削的長臉,顯示著沉重顏色,扔下了手上長篙,他一連咳了好幾聲,緊接著怒叱一聲,右手一撩長衣下襟,“嗖”一聲,已自騰身而起,向著對船掠身過去。
史大爺敢情身手不弱,休看他一大把的年歲,動作裡卻是透著“練家子”的利落。
來船上雖說是一片黝黑,卻也逃不過史大爺尖銳的目光。他身子甫一落向來船,緊接著再次煞腰,第二次縱身而起,直撲向來船中艙。
猛可裡兩口鋼刀夾著疾厲的刀風,分向史大爺左右兩側力劈下來。
姓史的腳尖才一著地,猛地來了一個疾轉快翻,同時借招現式遞出了右掌,“噗”一聲,擊中了右面持刀漢子的前胸。
這一掌,史大爺實實貫足了內力勁道,對方既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哪裡能承受得住?隨著史大爺的掌勢,痛呼了一聲,球也似地被擲了起來,“撲通”一聲,水花四濺裡,落向江心。
另一個持刀的漢子,眼看著同伴遇難,哪裡還敢蠻幹,猛然間一撤,遞出了刀勢,一擰身,“撲通”一聲,自躍入水。
史大爺怔了一下,錯齒出聲道:“小輩!”
嘴裡叱著,一面壓掌前進,猛可裡一道亮光直射眼前,史大爺猝然吃這道強光一照,只覺得雙目生花,足下禁不住往後打了個踉蹌。久走江湖的人,俱都知道這一手的厲害。
姓史的雖非江湖中人,可是閱歷豐富,不假思索地向一旁猛的一個疾翻盤滾。
果然他沒有猜錯。就在他身子方自轉動的一霎,三點金星串成一線,直向他身上招呼過來,總算他見機得早,否則強光射目之下,休想逃得開這一手暗算。
三點金星擦著他衣邊直落江心。
史大爺雖說是技高膽大,卻也由不住驚出了一身冷汗。
暗中人冷哼一聲,手勢一轉,那道匹練般的燈光,又復直射在史大爺的臉上。
史大爺有了前番見地,倒也不懼他再施暗算,當下身形半矮,雙掌盤錯當胸,一雙瞳子微微收攏,成為小小兩彎月牙形狀。這當口,卻已經把對方打量個清楚。
矮矮的個頭兒,沉絛色的兩截褲褂,看上去油光水亮,多半是水衣水靠,手裡端著喇叭口樣的一盞長桶子燈,卻在兩手護肘處貼持著白光閃爍的一對鋒利匕首,赤紅臉,萬字眉,燈光晃動時,隱約間還似可以看見臉上七上八下的幾點大麻子。
就面相論,史大爺是無論如何也記不起自己印象裡有這麼一號人物。然而,對方身上的那絳色的水衣靠,以及手裡的怪狀長燈,卻使他有所警覺。
一念觸及,史大爺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自心眼深處打了個寒顫。“你,”史大爺緊緊咬著牙,壓制往心裡的張惶:“午夜劫舟,所為何來,好朋友你報上個萬兒吧!”
“嘿嘿……史銀周,光棍眼睛裡可是揉不進沙子!”來人咧著大嘴,喝風似地那般笑著,那雙深陷的眸子,原本就聚結著詭異莫測,再給燈光一映,更見猙獰。
“老兄你扒下了王府的那身號衣,就當我褚某人這雙照子認不得你了……嘿嘿……你也太目中無人了!”
史大爺猝然被對方撥出了姓名,正如所言,那是“光棍一點就透”,剎那間,呆若木雞,隨著搖晃的船身,他身子打了個踉蹌。
“褚某人?”史銀周總算認清了對方的身分:“足下莫非是大內當差的人稱‘短命無常’的褚氏昆仲之一,史某人眼生了!”
“好說,好說,閣下好亮的照子!”赤紅臉喝風似地笑著:“不錯,兄弟正是褚傑,家兄褚方來是來了,一時還不及拜候!”
史銀周乍聽對方亮出了字號,就知今夜絕不能善罷甘休,忖思著此行責無旁貸的重任,一時憂心如焚。
他久聞這褚氏兄弟在京哉為惡多端,為大內十三高手中之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