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應該還有一些人影,可以打發時光。可是他沒有,他向另一個方向走去,他轉向了小樓的後面,儘管他知道,在小樓的後面,有一堵黑色的牆。
去那兒幹嘛?他有些莫名其妙,雖然他告誡著自己不要去那地方,但好象腳已經不再長在自己身上,自動地向那裡走去。羅周豎起了衣領,在寒風裡不斷地哈著熱氣,搓著雙手的手掌。
轉過一個彎,忽然,他看到了一片光亮,這讓他一直在黑暗中觀察四周的眼睛有些難以適應。他眯起了眼睛,用雙手揉著,過了片刻之後才看清楚了。
在那片白色的燈光裡,羅周終於看到了——鬼
鬼,就在那堵黑色的大牆下。
此刻,在這寒冷徹骨的黑夜裡,這道白色的光線照耀著這片空地,而眼前這堵黑色的牆幾乎已經被光線照成了白色。在這堵大牆之下,羅周看到了鬼影,不是一個,而是許多個鬼影,不,也許是人,可他又實在分不清那到底是人還是鬼。
羅周的渾身顫抖著,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他的雙腳幾乎麻木了,只是睜大著驚恐的眼睛注視著那堵大牆底下所發生的一切——殺人,他們在殺人。
他看見許多穿著破爛的棉襖和各色舊衣服的人,在那片白色的燈光下,他們的臉都被照得慘白慘白,他們的臉色都是驚慌失措的,他們張大的嘴巴,似乎是在大喊著什麼。可是,羅周卻什麼都沒有聽到,除了暗夜裡北風的怒吼和呼嘯。他數不清大牆底下到底站了多少人,看起來至少有一二百人,他們長長地排成好幾排,就象是在拍什麼集體照。但是又不象拍照,因為他們沒有什麼秩序,亂做一團,有的人還互相攙扶著,而且大多數人的身上還綁著繩索。這些人裡有一半是女人,她們看上去都是衣衫不整的樣子,大多面帶羞愧恥辱的表情,其中甚至還有幾個挺著大肚子的孕婦。還有許多白頭髮的老人和調皮的孩子,真正的中青年男子倒不多。有一些孩子還很小,尚抱在母親的懷裡,羅周甚至還看到其中有一個嬰兒正在母親懷中吃著奶。
這是些什麼人?他們為什麼會深更半夜來到這行將被拆除的廠區裡來呢?羅周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和老李一樣有神經病而產生了幻覺了。
不,這不是幻覺,他確實見到了這些人,這些人站在那堵大牆底下,驚慌失措地看著羅周。
“你們是誰?”羅周向他們大叫著。
儘管這些人都張在嘴在說著話,可是羅周什麼都沒有聽到。
忽然,那堵大牆前,又出現了一群人,他們穿著電視裡經常見到的日本軍隊的服裝,頭上戴著綠色的鋼盔,手裡端著步槍和機關槍。“你們該不是拍電影的吧?怎麼也不通知廠裡一聲?”羅周向他們嚷了起來。
這些人似乎沒有聽到羅周說的話。忽然,羅周看到他們的槍管裡冒出了火光,天哪,他們真的開火了。可是,羅周卻什麼聲音都沒有聽到,就象是在看一場二十年代的無聲電影。在這些穿著日本士兵服裝的人當中,有幾個扛著機關槍,他們匍匐在地上,槍管裡不斷地噴射著火苗,所有的槍口,都對準了一個目標——大牆底下的人群。
有人中彈了。
不,許多人都中彈了,他(她)們的胸口瞬間綻開了一個大口子,鮮血象噴泉一樣從胸口,從腹腔,甚至從頭頂湧出。鮮血染紅了他們的棉襖,染紅了腳下這片荒涼的大地。第一排中彈的人都倒下了,接著是第二排,所有中彈的人都張大著嘴,羅周雖然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但可以看出他們的口形,他知道他們喊的是救命,也有的人在喊畜牲。
羅周張大著嘴看著這一切,他一步都動不了了,他不知道眼前所見到的是真實的還是幻影,唯一能肯定的是,現在那堵牆下,正在進行著殺人的勾當。不是在拍電影,而是確確實實的屠殺。
是的,鬼在殺人,在殺人,就在那堵黑色的大牆之下。那些穿著日本軍服,戴著鋼盔,端著步槍和機關槍向人群肆意掃射著的不是人,他們絕對不是人,而是一群——鬼。
老李沒有精神病,他說的一點都沒有錯,鬼在殺人。
月黑風高殺人夜。羅周看到許多孩子也中彈倒下,這些孩子倒下的時候,臉上還掛著笑容,他們也許真的以為那些人是來給他們照相的。有一個母親在用身體保衛著自己的孩子,但是子彈穿透了她的身體,結束兩條生命,還有,還有那幾個孕婦,她們被子彈洞穿的肚子。看著這些,羅周忽然想吐,忽然想哭。
每一個倒下的人,臉上各有各的表情的,有的憤怒,有的仇恨,有的羞愧,有的恥辱,還有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