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部分(1 / 4)

小說:愛人的頭顱 作者:淋雨

我開始聯想到什麼。不可能,丁素素即便活到現在也有90歲了,而老頭看上去七十都沒有,不可能。我又一次陷入了迷芒。

1943年,南太平洋上的瓜達爾卡納爾島上,到處都充滿了一種死屍腐朽的氣味。在這場被美國人稱之為絞肉機的曠日持久的戰役中,日軍在島上扔下了上萬具屍體,還有成千上萬彈盡糧絕計程車兵,海軍陸戰隊少佐武田丘不幸地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在夜風撩人的南太平洋的小島深處的密林裡,武田是他們那一隊中軍銜最高的,他現在與其說是個軍人,不如說是魯賓孫式的野人。他們毫無目的地與美軍捉迷藏,他們彈藥所剩無幾,糧食早已吃光,以吃熱帶植物和打獵捕魚度日。由於營養不良,武田的頭髮全脫落了,全身骨瘦如差,指揮著幾百散兵遊勇。之所以沒有投降,與其說是為天皇盡忠,不如說是為了能活著回到上海,活著回到雷太郎身邊。

雖然時時刻刻風聲鶴唳地提心吊膽,但他仍然堅持每天記日記的習慣,這種習慣為他今後的成名奠定了基礎。在他的日記裡,依然在回憶著1937年在上海與那個中國女人的吻,儘管那個吻幾乎要了他的命。可是她死了,死了,她真的死了嗎?帶著這些致命的問題,武田奇蹟般的存活了下來。

終於有一天,最後一艘日本軍艦靠上了瓜達爾卡納爾島,武田帶著他的幾百號人衝向大海,美軍的機關槍和坦克的火力把這些飢腸漉漉的日本人打得血肉橫飛。沙灘上到處都是殘缺的肢體和鮮血,但武田居然沒有中彈,他帶著最後幾十個人衝破了火力網,跳進了大海,被救上了軍艦。

在美軍的炮火下,軍艦匆匆離開了海岸,武田無力地看著人間地獄瓜達爾卡納爾島和數萬具屍骨,還有一個個惡夢在海風中漸漸地模糊。他吃了些東西,然後在甲板上睡著了。

但惡夢還沒有結束。

武田做了一個夢,在夢中又重溫了六年前的那個吻。但是一聲巨響,把他的夢徹底打碎了。他的左肩刺骨地疼,全身都是血,他忍住了疼痛看了一眼自己,他的左臂不見了。甲板上炸開一個大洞,許多斷手斷腳在甲板上滾動著,他分不情哪一個是他自己的了。

全船的人都在喊著同一個詞:“水雷。”

水雷。

又是水雷,致命的水雷。武田沒有多想,他一個箭步跳下了大海。黑夜中,軍艦的大火染紅了夜空。他的感覺是多麼的似曾相識,只不過那是黃浦江,現在是太平洋,而且這一次,使他永遠失去了左臂。失去了一條胳膊,浸在海水中,傷口不斷留著血的武田以為自己真的是要沒命了,他全身只感到自己胸膛裡的日記本和另一樣東西還是活的,其餘的都已屬於死神了。

但是武田沒有死,他的命是非常硬的,就象當初在上海那樣,他再一次被人救起,送上了另一艘驅逐艦,送回了日本。他後來在鹿兒島的海軍醫院接受治療,直到1944夏天才獲准回上海。

歷史究竟是什麼?是紙上的,還是人們心中的,或者,什麼也不是,甚至,根本就是一團永遠也看不清的霧。歷史沒有給我留下任何關於丁素素失蹤的資料,她象是一個泡沫,一眨眼就消失了,只留下照片裡那誘人的眼睛。我再也無法忍受每天對著那張舊報紙,看著那個叫丁素素的神秘女人,做著種種猜測的生活。於是我實在憋不住,又去找了那個老頭。到了老頭的家裡,老頭正躺在床上,依舊一臉的病容。

“你還是放不下這個女人?”老頭開門見山的對我說。那張照片依然擺放在那裡。

我無言以答。

老頭沉默了半天,然後艱難地爬了起來,從一個隱秘的櫃子裡拿出了十幾本簿子,看來都是日記本。他把這些本子交到了我手上。告訴我他已經用不著這些東西了,並囑咐我千萬不能把這些東西弄丟。他慢慢地說:“也許這些東西,正是開啟你心中疑問的鑰匙。”

“不,這是你的,我不想窺見別人的隱私。”

“沒有隱私了,一切都應該真相大白。”

1944年的夏天,上海所有與日本人往來甚密的人都惶惶不安,在三個月內,已有十二個被公認為漢奸的人遭到了暗殺。但馬書全並不以為然,雖然他的確是忠實地為日本人辦事,他認為那種謠傳純屬無稽之談,根本不必擔憂。

馬書全的太太去年死了,沒有留下子女,他把雷太郎當成了自己的孩子。雷太郎那年十二歲,這一年發生的一件事深深地銘記在他的心中,跟隨了他一生,永不磨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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