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人是你教訓得了的?”
房間之內頓時想起一陣沉重且又憤怒的聲音,其中雜糅著那份恨鐵不成鋼,又有諸般複雜情感,總之即便李如松聽來也有些意外。
他略一掃過李成梁,卻見對方臉上並無憤怒之色,心中一動,忙道:“父親有所不知……楊大人之前因為那逆賊一事,與沈先生大抵有些過節……所以……”
“朝廷的事,老夫知道的一清二楚。”李成梁輕哼一聲,冷冷道:“你以為僅憑楊大人的一紙奏疏,朝廷便會輕易相信?……以沈無言在朝廷中的威望,如非內閣點頭,否則沒人敢輕易對他動手。”
李如松臉色微變,輕聲道:“父親的意思是……此事與高閣老也有關?”
李成梁面色稍顯沉重,但語氣也逐漸平和起來,略帶幾分慈愛的目光掃過眼前稚嫩的青年,接著那目光一閃而過。
轉而又換為一副嚴厲,且又十分不屑的神色,似乎對世間一切都不服,即便是自己的長子,也要一切聽命自己一般。
“皇帝病重,李貴妃雖說與陛下最為親近,但朝政始終都只會交由內閣處理……”李成梁冷笑道:“京城百官皆以為陛下好欺……事實上陛下必任何人都機敏,即便在他生命垂危之際,也不會讓大權旁落……一邊有內閣掌權,一邊還親近著另外一些人,誰他都不信……”
李如松不由皺起眉頭,皇帝生命垂危這事他並不知道,之前雖說一直盛傳皇帝生病不得朝會,事實上也有些時日未曾朝會。
之前又經歷兩次刺殺事件,也有人說皇帝已然生命垂危,但許久也未曾得見皇帝死訊,於是又有傳言說是皇帝經過這一番波折,身體已然逐漸痊癒。
至於如今還不上朝的原因,雖說面上無人敢非議陛下,但坊間更多的傳言乃是皇帝寵愛美人,好美色……以至於身處後宮不得而出。
李如松自然不會相信這些傳言,他曾接觸過當朝天子,自知那位天子雖說性子溫和,但絕不是貪慾美色之人。
然而對方為何不在露面,他也不得而知。不過也並非僅僅只是李如松不知,整個京城知曉宮中內幕的,也少之又少。
此間從遠在遼東的父親口中得知皇帝已然垂危的訊息,著實有些五雷轟頂之感,因為這其中卻又牽扯事情太多。
“父親的意思是……如若陛下龍馭賓天之日,高拱便可把持朝政……那時他便可回頭再來對付沈先生……不行,我要去提醒沈先生。”
看著李如松一臉急切,李成梁頓覺惱火,低喝道:“沈先生沒有你想的如此簡單……老夫知曉的事,他定然知道的更加清楚……京城中的鬥爭,瞬息萬變……這其中的事遠非你我之力能力。”
李如松大抵本就機敏,經過李成梁這隻言片語,大抵也能清楚此事因果。
“這些年京城斗的實在吃緊,從嚴嵩到高拱……哪個有好下場?”李成梁輕哼道:“你我身為武將,身份本就地位,一心為國戍邊建功立業便可……記住老夫的話,遠離那些權謀鬥爭。”
言語雖說有些不當,但終歸是一個做父親最為真摯的勸告,對於眼前自己這位長子,這些年寵愛不足,打罵卻不少,然而並不能說對其並無父子之情。
膝下還有兩子年紀還小,倒是寵愛有加,但終歸也只有如松更有他的氣度風範,以及那份禦敵作戰之法,以至於心中更加寵愛。
大抵父子之情便是如此,愈是心中寵愛,面上便表現的預發惡毒,無論是口誅筆伐,還是鞭子棍棒伺候,而對於這位從軍多年,對敵頗有韜略幾近老年的男子來說,教子終究是一個十分困難的事。
雖說口中一萬個不滿意,但每當他做出這些,心中總會感慨,若是換做自己,也會這般去做。
話語結束之後,目光打眼掃過,便看到對方乾淨的臉上那幾道血印,心中有些痛,仿若是抽打在自己心上那般,但終究舒了口氣,化為平靜。
男人終歸不能太婆婆媽媽,就算抽他幾鞭子也該他承受,否則如此魯莽總會喪了命,況且幾鞭子也打不死他,卻能長了記性。
沉默許久之後,他繼續道:“其實中午酒宴之上打你……”
“我明白,父親是怕楊大人他……”李如松只覺房間之內氣氛有些不同,但為何不同,他卻又不明白,於是只得歸結為許久未曾回家,而出現的不適應,很快便會恢復如常。
“放屁,老子怕他個鳥。”未等李如松說話,便立刻被李成梁那暴虐的聲音打斷:“老夫鎮守遼東這些年,倒也沒有怕過誰,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