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見場間一時也有些緊張,局勢實在不明朗,隨即端起斟滿的酒,一口飲盡,片刻之後才回過神來,含笑道:“高先生多慮了……紫寧王這也是一片好意……”
紫寧王見朱翊鈞一口將酒飲酒,著實有些意外,但心中依舊不甘,不住大笑一聲,爽朗道:“不愧是大明太子,果然豪爽……容我在給太子斟酒一杯,表示敬意……”
一杯酒下肚,朱翊鈞頓覺頭有些眩暈,說起話來都有些哆嗦。本一位一杯下肚,便了事了,卻又聽得對方如此言語,心中頓時一緊。
還未等朱翊鈞回過神來之際,紫寧王已然將酒倒好放在他身前。
朱翊鈞目光一陣散亂,不住環顧場間,卻見諸官臉上皆都洋溢著笑容,全然不顧自己如今兩難境地,心中大為惱火。
只是這位紫寧王又站在自己身邊相逼,他卻也不能作假,更加不能不喝,這著實事關國體大事,容不得有半點差池。
就在這困難之際,朱翊鈞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走了過來,忙起身,走了過去,恭敬向著那人行了一禮,道:“見過沈先生……”
沈無言向著朱翊鈞揮手示意,不由看向站在邊上一臉詫異的紫寧王,不住走了過去,端起剛倒給朱翊鈞的酒杯,向著紫寧王示意道:“沈某先乾為敬?”
說著話,沈無言一飲而盡,旋即坐在高拱一側,淡笑道:“王爺若是覺得喝不了……那你大可隨意……”
紫寧王著實沒料到沈無言竟然敢過來喝了這杯酒,且喝的如此淡然。卻見場間諸官卻也沒有絲毫異議之處,他心中更加震驚。
站在一邊的朱翊鈞又見過張居正,將李將軍引入席中,這才重新坐回座位,向著紫寧王示意坐下,又在高拱耳旁低語一陣,便隨著一邊服侍的太監匆匆離開。
待朱翊鈞離開之後,高拱這才起身向著諸人,道:“太子不勝酒力,便先下去休息……”
對於諸官來說,太子在此反倒渾身不自在,此時他離開,反倒更加欣喜。
只是此時席間卻有一人心中百般震驚,那便是一直跟隨沈無言前來的李將軍。
他本以為沈無言身份低微,今日來東宮面見太子,定然位居末坐,且該十分孤單才對,他便屈身與對方同行,也算給對方些安慰才是。
只是此時看來,對方卻又哪像身份地位之官。
這席間連太子都向他恭敬行禮,連內閣的大學士們都與之平等相處,他又豈能是尋常之人?
這般想著,李將軍愈發不知雙手該放在何處,通紅的臉只覺一陣火辣,甚至都不敢抬起頭看沈無言一眼。
沈無言大抵也發現對方神色間的變化,也沒有直說,依舊與常見諸位大人們閒聊。
如今的六部尚書們已然換了又換,一部分是當年翰林院的諸官,另外一部分是從南京調任回來的,但都與沈無言相交不錯。
“周尚書呀……聽說最近你得了一副徐渭的字畫……你說,是不是在刑部搞什麼鬼了?”
刑部尚書周大人聽得沈無言這話,後心一陣涼意,不由看了一眼高拱平和的面孔,這才長舒一口氣,惱火道:“沈先生這玩笑可開的有些大……誰人不知文長先生與你交情極深,我豈敢做這事……”
沈無言擺擺手,自顧自的夾菜,忽然又道:“張先生這幾日又去了香坊……你說你一個大男人,怎的一天天……”
還未等沈無言說完,素來嚴肅的張居正也面露苦澀,他著實時常去香坊。一來是因為他本就極為講究,二來卻也是因為給宮裡的李貴妃購置。
不過此間之事也不好明說,只是訕笑道:“最近蚊蟲頗多……所以特地去香坊買了些玉露……這玩意著實有些貴了,沈先生?”
這話一出,頓時引起場中一陣議論。諸人大多都知曉這玉露是沈無言的,且他們也都曾購置過,自然知道價格。
之前玉露被朝廷禁了,幾年開春又恢復,所以沈惟敬自然不會放過這機會。雖說如今還未成規模,但也引起一番瘋搶。
沈無言不由暗歎張居正果然老狐狸,旋即也不再繼續這一話題,忽然道:“今日各位剛好也都在……倒不如先談談……紫寧王?”
紫寧王心中一動,隨即看了一眼沈無言,沉聲道:“那便隨沈大人之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