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在桌前飲酒吃菜的何心隱似乎並不在意對方言語,只是抬頭看了一眼遠去那俊朗男子,輕輕笑笑,接著繼續飲酒。
京城閒暇,只是對於居住在西苑附近的那位高閣老來說,休息大抵是世界上最奢侈之事。
即便此時已然歸家,卻依舊還是有諸般公務要繁忙,不過他始終十分樂於來做這些事的,因為這些事本該皇帝來做,現在卻是他來做。
粗略掃過幾張奏摺之後,卻是有些心煩,索性丟在一邊,走近湖心亭之中望著湖中魚兒,片刻之後才緩過神來。
“沈無言呀沈無言……你竟連陛下都能矇混過去……陳洪卻也是……”
提及陳洪,高拱不由皺起眉頭,沉聲道:“去叫孟衝過來……”
孟衝時任御馬監太監,這些年倒是與高拱走的頗近,大抵還是因為這位孟公公善於逢迎,以至於一向看不起太監的高拱,卻也對這位孟公公極其優待。
吩咐過後,沒有太久時間,孟衝便從一邊跑了過來,一路小跑,眼神之中盡是虔誠之意,倒像是見到皇帝陛下一般。
回首看到孟衝這番作態,高拱十分受用,滿意的點點頭,隨即將孟衝攙住,忙道:“莫急……卻也沒什麼大事,只是叫你過來閒坐一會。”
聽得此話,孟衝愈發激動,點頭哈腰,連聲道:“早就等在一邊,大抵也感覺到閣老今日要找,所以……正巧就過來了。”
高拱自然知曉孟衝等在一邊,且並非今日如此,每日散朝之後,無事之時,孟衝便會在府上等待,只要自己叫,他便立刻會到身邊。
雖說知道這些,但高拱聽著孟衝之言,始終還是欣喜的,至少比起那位擅作主張的陳洪要好許多,卻又不在話下。
微微擺擺手,高拱將孟衝安置在石凳上,淡笑道:“御馬監卻也勞累……你這每日奔波而來,卻是不容易,下次便不用這般了。”
一聽此話,孟衝臉色大變,頓時跪倒在高拱腳邊,呼喊道:“小人哪做的不好,閣老儘可說出,但莫要趕小人走……”
孟衝身為御馬監太監,其實完全不必對高拱這般,且跪拜之禮也無需,所以看到對方這般,高拱面上雖說急切,但心中卻很是欣然。
他忙將孟衝攙扶起來,輕聲責罵道:“你這是做什麼……老夫也未曾多說什麼,不過是怕你勞累……罷了罷了。”
孟衝抹了抹眼淚,不由拱手,道:“小人還以為惹了閣老不開心……這般說小人便放心了,不過能這般與閣老說說話,什麼勞累都不在話下。”
高拱頓時大笑,接著道:“既然如此,那你三天過來一次……畢竟即將要成為司禮監掌印的人,卻也沒這些時間才是。”
孟衝起初尚有不願之色,但聽得下半句之後,恍然一陣才回過神來,驚聲道:“閣老說要讓小人……司禮監掌印……”
司禮監是十二監中權利最大之所,而司禮監掌印又執掌司禮監,權利並不低語內閣大學士,卻也算位極人臣。
故而聽得此話,孟衝難免會如此震驚。
畢竟想進司禮監已然極難,而若是想要成為司禮監秉筆,司禮監秉筆不定額,卻又要熬資歷,以孟衝資歷,大抵此生也沒有成為掌印的資格。
而今卻有這等幾乎,他自然這般驚訝。
高拱忙打斷他的話,輕聲道:“你也無需這般,而今陳洪尚在任上……這老狐狸卻也難對付,當年即便嚴世蕃也未曾討得半點便宜。”
這些孟衝自然明白,但他更明白的是眼前這位高閣老的能力,當今陛下若非沒有他的幫助,大抵也無法成就帝位,且身為帝師無論如何也不是陳洪可比。
當年陳洪若非高拱幫忙,大抵也難以坐穩掌印之位,而今高拱想要除掉他,想來也並非難事。
不過高拱既然能將話語說的如此透徹,想來也是有了一定把握,與自己這般說,想來也是為了試探自己是否忠誠而已。
明瞭這些,孟衝很快便將心中那份激動隱藏在心中,隨即一臉憂愁之色,忙道:“陳公公卻是厲害,這些年陛下也時常聽之任之……”
高拱輕哼一聲,冷笑道:“陳洪用那妖女蠱惑陛下,而今卻又想霍亂朝政,豈能讓他這般猖狂……”
簡單的幾句話,孟衝便聽出高拱與陳洪之間的嫌隙,於是也簡單的說了幾句話,立刻讓這嫌隙又大了幾分,卻也如此自然而然。
看著高拱如此惱火,孟衝趕忙道:“閣老英明如此,陳洪卻敢這敢這般拆你的臺……與陛下作對,這不就是找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