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堯兩句,這又是內心深處引發的一種習慣動作罷了,對於這位小太監並無太多客氣。
在順子攙扶之下,二人走出織造局大門。
想來是順子的動作不夠輕柔,張全頓時怒罵一聲,道:“你這閹貨,竟敢這般粗魯,還不小心一些。”
聽得此話,順子心中頓時氣惱,但想及對方與齊堯那般親密,卻也不敢有什麼過分舉動,只是低聲道:“小心一些便是。”
呵斥出口,張全便有些後悔,但酒意甚濃,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卻又沒在意這事,所以當對方說出這句話時,他依然呼呼睡去。
順子將張全送上馬車,忙拍了拍身子,接著一臉陰沉的望著馬車離去,這才轉身而去。
織造局閣子內。
筵席已然散去,齊堯卻依舊還在給自己斟酒,輕酌一杯,淡淡道:“卻是個可愛的人……可惜實在有些蠢,只是希望莫要換了我的大事。”
站在邊上唯唯諾諾的桂子臉色並未有太大變化,只是掃了一眼窗外冬雪,忽然道:“那批綢緞已然入了庫……就是朝廷的東西,如何在給他哪去賣。”
“你是真蠢還是假蠢?”齊堯輕哼一聲,道:“區區幾十萬兩銀子,我還花的起……只是有些人拿了我的銀子,就要付出些代價才對。”
桂子臉色微變,忙又道:“可是這些綢緞是給宮中趕製的……張全豈能接……”
“你不說誰又知道是給宮裡趕製的?”齊堯加重了語氣,顯然有些惱火。
桂子看此情形,連忙點頭不在多言語。
齊堯沉默一陣,繼續道:“張全此人實在是個貪財的小人,為了銀子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只要他敢動這批綢緞,我便能讓那些人都活不了。”
這般一說,齊堯頓時欣喜萬分,隨手將酒杯丟在一邊,站起身看向閣子外,大笑道:“都說沈無言沈先生多麼厲害,我看不過如此。”
……
蘇州李家。
內廳之內,李婉兒一身素色服飾坐在堂內首座之上,將沈天君緊緊的抱在懷中,一雙沉重的目光卻停留在不遠處的李興隆身上。
李興隆卻是一臉漠然之意,靠在椅子上,看著李婉兒,沉聲道:“按道理如今李家應由我說的算,念及大哥亡靈依舊,便依照他的意願,將李家交由你來打點,然而……”
李婉兒輕咳一聲,聲音稍顯沙啞,想來這些天過的並不太好,她低聲道:“如今的李家已然算不得當年的李家,自從分家之後……李興昌與李興隆已然不屬一家。”
“你……”李興隆掃過一眼這倔強女子,頓時心中惱火,怒道:“你竟敢這般直呼長輩名諱……”
李婉兒冷笑一聲,道:“姓名取來就是為了讓人叫的,莫非還要將閣下的名字束之高閣?”
李興隆頓時語塞,停頓許久,才又道:“無論如何……織造局那六十萬兩銀子,我要分的一部分。”
李婉兒卻是無奈,她搖搖頭,道:“六十萬兩銀子本就是李家賣綢緞的銀子,你有什麼理由要來索取?”
“那我卻不管。”李興隆冷笑一聲,不屑道。
李婉兒微微閉眼,只是覺得腦袋沉重,不願在與之多言,苦嘆一聲,道:“這樣……六十萬兩銀子都給你,以後婉兒與閣下劃清界限……不要再來往了,如何?”
一聽此話,李興隆頓時欣喜萬分,忙點頭道:“此話當真……若是當真……婉兒這說的哪的話,你還帶著孩子……無言也不再……”
“送客……明日去大儒巷取銀子……”李婉兒拖著沉重的語氣,一雙手撐著額頭,顯然十分勞累。
靠在李婉兒懷中的沈天君不由抬起頭多看了幾眼李興隆,然後用小手捏了捏李婉兒臉頰,輕聲道:“等爹回來再收拾……”
稚嫩的聲音響徹在耳畔,李婉兒頃刻淚如雨下,那一瞬間的堅強全部崩塌,低聲喃喃道:“對……等你爹回來,一併收拾。”
小院之內早已不同往日,遣散僕人之後,這園子大抵就要廢棄,當年那個雄踞蘇州的李家繡莊,便這般傾倒。
大抵未來能留在蘇州的只剩下書坊那邊的鋪子,李婉兒不忍心,也不捨得廢棄,畢竟那裡曾經是與那人的回憶,那裡賣的是那人所寫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