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無言怕是也不屑於那皇位的吧。”
聲音不大,但聽在徐階耳中卻似炸雷一般,皇位又有誰不想要,大抵也只有眼前這憤世嫉俗的老人,與那位翩翩書生吧。
何心隱譏諷一笑,冷冷道:“這朝廷不知何時已然這般汙濁,而那皇室也早就糜爛,倒不如不要那皇帝還好一些。”
終究是熟讀聖賢書,對於那一套君君臣臣早就仿若一道烙印打在心上一般,此時聽這老人的言語,依舊還是有些受不了,即便早就知道對方的性子。
不過對方畢竟是為自己好,此時也不能與對方爭辯些什麼,人活著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意見不同,何必都去在意?
輕輕擺了擺手,徐階忙轉移話題,卻是怕對方在說出更加忤逆的話語,於是道:“剛才倒是見沈公子,於他聊了一陣,說是近些天在裕王府當先生,日子還算不錯。”
“那書生生來就散漫,不過這種性格我卻很喜歡。”何心隱露出滿意的笑容,輕嘆道:“不過他卻活的比我舒服的多了。”
……
大抵又聊了一陣其他無關緊要之事,徐階這才脫身向著內閣而去。
雖說並不贊同何心隱很多觀點,但關於他的那些忠告卻在心中久久迴盪不能消退,想來也與心中那固有的想法產生共鳴,所以才會這般認同。
遠遠的便看到那位剛入閣不久,但卻毫不給自己面子的同僚,徐階忽然萌生了躲避之意,只是這大庭廣眾又躲到何處?
終究是經歷過風雨的人,所謂躲避也只是因為不想再與對方有過沖突,畢竟是一同共事。
然而那倔強的老頭似乎並不打算給徐階這個面子,他看著這邊的首輔大人正在前方,轉身給身邊的另外這位內閣大學士郭樸冷聲道:“平日裡看他人模人樣的,誰能想到他會拆我的臺?”
郭樸輕哼一聲,他素來便看不慣徐階這般的性子,此時聽高拱這般一說愈發認同,連連道:“當年他給嚴嵩當給手下當狗,誰能想到他會反咬嚴嵩一口?”
雖說十分看不管徐階的為人,但聽到郭樸這般過激的語言,高拱卻又覺得有些不好,於是忙道:“畢竟對待嚴嵩那樣的人,若是不隱忍豈能有今天……只是沒想到閣老會這般對我。”
“難為高大人被他算計,還這般為他說話。……那胡應嘉便是徐階同鄉,定然就是他指使的,如今這般模樣,裝的卻是好。”
郭樸輕笑一聲,冷冷道:“要我說那徐階就仗著如今陛下修道不事實事,所以便敢這般專權。”
高拱臉色微變,他很清楚這位郭閣老的性子,此人辦事一向秉公,且知人善用,唯才是舉,乃是不世出的好官,素來受到陛下的喜愛。
而今之所以會對徐階如此偏激,也是因為而今的徐階的確有專權之勢,內閣之中諸般事物其實大多都是他首輔一個人決斷,因此郭樸實在看不過眼,才會這般偏激的。
“郭大人,不至於這般……不過好在那封奏疏被你截獲,否則如今我便不知道要在何處了。”高拱微嘆一聲,抬眼看向擦肩而過的徐階。
“首輔大人,胡應嘉之事希望你能給個解釋。你是前輩,且為人也忠義,所以……之前的確有些偏激,所以還請莫要責怪。”
徐階本不打算與這二人多話,所以走路的速度也就加快了不少,但擦肩而過那一瞬間,依舊是有些無奈,畢竟是同朝為官,且這二人也都非大奸大惡之輩,何必鬧的這般。
只是自己畢竟是首輔之職,雖說同為內閣輔臣不分官職大小,但終究是首輔,而且無論是資歷還是年紀,都較他們要大,豈能主動?
如今既然高拱主動了,那麼自然不能不給對方這個面子,微微點了點頭,輕聲道:“胡應嘉雖說是我同鄉,但與我卻沒有絲毫關係……另外,之前的事如若高大人願意,那麼就此罷休好了。”
“好。”高拱輕輕點了點頭,淡淡道:“另外,還是希望徐閣老守住君臣之道。”
話雖然說的隱諱,但徐階還是聽懂了,心中暗自嘆息一聲,卻也無話可說。
簡單的一次相遇看似尋常,但實質上只是一個開始,看似將以前仇怨一切都拋開了,但一切的一切只有這二人自己清楚。
……
裕王府。
望著四歲多的小孩子用泥巴捏著小人,沈無言不由苦笑一聲,道:“你老師我有那麼難看?再說了,讓你捏出個蜘蛛俠,你怎麼就安上了翅膀?”
清秀男孩卻是不顧髒手,抹了抹腦袋上的汗水,連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