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從入冬以來便紛飛不停的雪,至今已然下了有半個多月。
朱載垕站在紫禁城巔峰之處望著這京城繁華,卻終究是欣然不起來,即便他已然成為一國之君,這天下已然由他執掌,那份煎熬一直都存在。
煎熬存在於目光所及之處,那裡是北鎮撫司詔獄,其中關著一人,那人當年被自己帶進京城,而今卻成了自己最大的心病。
目光從遠方回到身前,接過站在一邊的李貴妃遞過來的裘服,微微嘆息一聲,道:“也有些時日沒過來了,這些天鈞兒如何?”
李貴妃微嘆一聲,苦笑道:“何止有些時日,臣妾粗略的算過,大概也有半年多了……”
朱載垕性子本就柔和,所以李貴妃也敢這般說話,雖說如今當年的裕王如今已是一國之君,但她卻依舊並不畏懼。
聽著李貴妃言語之中的抱怨,朱載垕沉默許久,一陣之後,才微嘆道:“皇妃這是在責怪朕了……畢竟朕如今已然是一國之君,政事實在繁忙……”
“陛下何必和臣妾解釋這些……”李貴妃冷冷的打斷朱載垕的話,她雖說並不關心朝政,但朝廷中的事她卻早就經馮保知曉的一清二楚。
自己這位丈夫性子軟弱,豈是朝政那些奸猾的老臣的對手,想來消極怠政許久,朝政多由高拱來操持,於是深處後宮之中,做什麼,便又無需多想。
沉吟一陣,她繼續道:“臣妾無需關心陛下的江山社稷,況且皇后尚未來直言納諫,我區區一名貴妃……卻也知道陛下早就被那些大臣們攪擾,所以多餘的話也不必多說。”
“有什麼話便直說。”朱載垕目光之中稍有不耐煩,但言語上尚且懇切。
所謂區區貴妃卻不盡然,畢竟後宮之中除卻皇后便是貴妃,而皇后又無子,李貴妃當與皇后執掌後宮,這般言語,卻還是在使性子。
李貴妃微微施了一禮,這才道:“皇帝您是九五之尊,何必要和一個毫無功績的書生較勁。”
想來已然猜到對方會說這些,便有所準備,但此時聽到,心情終究還是好不起來,畢竟此人是與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
自己如今想要公報私仇,六部儘可阻攔,朝廷上下官員也都可反對,但如果連自己的妻子都來反對,卻忍不下這口氣。
朱載垕冷笑一聲,沉聲道:“難道你也要反對朕……?”
李貴妃神色微變,卻是沒料到皇帝會發脾氣,於是忙低聲道:“臣妾不敢……只是沈無言他對大明有功,若是陛下殺他,會引起群臣……”
“群臣何時聽過朕的?”朱載垕大笑道:“每天上朝都是吵吵鬧鬧,今天你彈劾我,明天我彈劾你,總是不省心……若是這般也就算了,朕奈何不了他們,那便不去管了,但就算如此,卻彈劾起朕了。”
李貴妃神色微變,當年那位雖說軟弱,但尚還沉穩的裕王,如今性子怎的如此激進,但轉念一想,大抵還是因為文官使然。
畢竟當年當裕王之際,無需在意列為臣工之間的勾心鬥角,而今身為一國之君,卻要成為群臣之間的中和之物。
沉默一陣之後,朱載垕又道:“貴妃近些天與司禮監太監馮保走的有些近了,讓他留在鈞兒那邊就夠了,朝廷中的事,讓他少參與。”
言語雖輕,但李貴妃已然聽出分量,也能聽出來皇帝要殺人的決心,如今看來沈無言卻是必死無疑,而自己能做的,想來也只有讓他死的輕鬆一些。
望著遠處粉妝玉砌的街市房舍,朱載垕神色微有好轉,心中也逐漸平靜一些,這才又道:“沈無言那邊朕不會累及他的家人,皇妃儘可放心。”
大抵已然是最好的結果,李貴妃也不敢在奢求太多,於是只得行禮之後,低聲道:“那臣妾便先行告退。”
朱載垕微微一擺手,低聲道:“這些天在給鈞兒重新物色個先生……便讓馮保去吧。”
李貴妃輕聲應了一聲,心中卻有些無奈。
這個決定便表示沈無言從此便不再是小皇子的老師,而之所以會讓馮保去辦這件事,便也是不想讓馮保在參與其他事,算是短暫的剝奪馮保的職務。
轉身便要離去之際,一名錦衣衛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卻也來不及行禮,便道:“那女子認罪了……承認沈先生卻有謀逆之意。”
朱載垕眉頭微皺,看著剛轉身而去的李貴妃身子微頓,然後遠去,心中微有不喜,但此人又是自己心腹,也不好責罰,只是輕哼道:“知道了……現在可以派人去抄家了。”
略一停頓,他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