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強笑一聲,嚴世蕃的話他很明白,胡宗憲一死,那麼所謂的罪狀都會被胡宗憲抵了,到時候他便可安然脫身,一切罪狀將被洗白。
“胡宗憲無論如何也都是你嚴黨之人,你何須這般趕盡殺絕……況且如今也沒有人將你怎麼樣,為何還要將他逼上絕路?”
沈無言沉聲道:“這些年胡宗憲的功勞,你父子也未曾少貪……胡宗憲給你送的銀子怕也不少,他哪裡虧待你了?”
嚴世蕃輕笑一聲,不屑道:“他哪裡是為了我嚴家,無非是為了自己的功名利祿……這樣首鼠兩端的人,自然會被兩邊都厭煩,他有今天也是自找的。”
沈無言不由也笑了起來,大抵也是為了胡宗憲而悲苦,總之笑容極其複雜,心中也愈發對眼前這人愈發厭惡。
“你與羅文龍通訊有些時日了,你可能沒有注意到……羅文龍其實是一個十分細心的人,這些信都被他儲存下來。”
“……”
嚴世蕃臉色頓時大變,這是他來京城之後第一次這般吃驚,即便是身在囚車,坐在三法司的公堂之上,面對諸位大臣之際,依舊能談笑風生,此時卻啞口無言。
許久之後,他才低聲道:“你有什麼條件……”
聽到嚴世蕃的這句話,沈無言也稍稍鬆了口氣,一來證明這些信的確能致嚴世蕃死地,甚至能覆滅整個嚴家以及那股勢力。二來也能確信,嚴世蕃並不知道這信還有一部分被柳如煙帶走。
沈無言向著嚴世蕃微微一笑,起身為嚴世蕃斟了杯酒,然後看向窗外,淡淡道:“條件當然要想想……另外,聽說你最近日子過的不錯呀。”
嚴世蕃臉上露出一抹冷意,沉聲道:“在下還有事,就不多留了,沈先生若是想好派人來知會一聲……還是岳雲酒樓如何?”
臨走出門之際,嚴世蕃忽然回頭,淡淡道:“沈先生想來也很清楚,那些書信一旦抖了出去,胡宗憲也不能活……你的那位好友徐文長……。”
……
嚴世蕃離開岳雲酒樓便向著嚴紹庭在京城的宅邸而去,沈無言今天抖出的這個訊息對他實在有些大。
原本以為能安枕無憂的他,此刻忽然發現原來自己的小命就攥在沈無言手中,而在驚慌之餘,他很快便恢復如常。
混跡官場多年,自稱為大明三大奇才,絕非是虛名。
自從陸柄死,楊博被陛下所不容,他便在朝廷之中一度橫行無忌,即便已然落得如今這般田地,徐階依舊不能把他怎麼樣。
天色漸暗,暗處似乎有人影閃動,但白天的事對他衝擊太大,以至於他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問題,直到走進那暗巷後,他才發現自己的這一疏忽,是多麼的愚蠢。
黑暗之中忽然衝出十幾名蒙面黑衣人,這些人看起來都極為瘦弱,但勝在人數多,瞬間便將嚴世蕃踩在地上,拳打腳踢好不承讓。
黑暗之中嚴世蕃大聲呼喊救命,但卻無人回應,除了他的嘶喊與這些黑衣人的喘息之聲,便再也無其他聲音。
“便是這姓嚴的害死的沈煉……沈公當年出錢資助我等讀書,如今得以入京,雖說不能為他報仇,將這畜生送進大牢,但也不能讓他好過。”
“這畜生不僅害死沈煉,還害死了楊繼盛楊大人……如今朝廷之中昏官當道,容許這小人這般猖狂,我等讀聖賢書之輩卻也懂得以暴制暴是不對,但豈能容他在逍遙法外?”
這邊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拳打腳踢。
嚴世蕃卻也聽出這些都是些讀書人,今天是過來給沈煉楊繼盛報仇,於是更加悔恨自己之前放出的那些訊息。
只是既然已經打了,只能想辦法逃生。
慌亂之中,興許也是因為這些個書生們打累了,總之一個不留手,便讓嚴世蕃溜出了人群,轉眼之間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所為之人已然不見,這些個書生也沒有什麼意思,於是只得四散而去。
……
半個時辰之後的小院。
沈無言將頭上套著的黑頭套丟在一邊,苦笑道:“這胖子肉可真多,打成這樣還能跑……。”
一邊的王世貞搓著手,苦笑道:“沈兄這一招可真是讓我等汗顏……誰能想到我等這些熟讀聖賢書的文人,如今竟然跟著你去打黑拳……不過卻是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