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因為秋靈素的毀容而娶她,也就可以為了視如親子的南宮靈而斷後——他的確是天底下最仁慈的人,可惜,與己無關。
楚留香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淡漠,奇道:“你為何……不再叫他‘義父’?”他聽出南宮靈對自己的親生父親無甚感情,但他提起任慈的時候,也只有感嘆和敬佩,像是個旁觀者,而不是一個兒子對一個父親。
這樣直白的問題,這就是好朋友間的相處方式麼?南宮靈挑眉,忽然笑起來,柔聲道:“你相信嗎,南宮靈已經死了,或者說已經死過一次了——就在任慈的葬禮上。”
明明是溫和的笑意,卻有些詭異可怖的感覺,彷彿信仰被推翻又被強制著重新建立,一種說不出的違和,楚留香驟然怔住,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隔壁房間裡,無花端起茶杯的動作一時頓住。
陽光燦爛,微風徐來。那個早晨母親牽著他的手一起去認回小靈的時候,他還記得那個小男孩看到他們的時候露出驚豔和好奇的光,那雙專注地瞧著他的眼睛大大的,裡面是小孩子特有的亮閃閃的光芒,就像有兩個小太陽倒映在裡面。
很純淨的感覺。
只可惜江湖到底是個染缸,小靈漸漸長大,不再純粹,他心裡有了很多其他的東西,權力、、宣告、地位……他對這個弟弟的感情也越來越淡,終將被時間磨平。可是在任慈葬禮上昏倒後的南宮靈,給了他一種重生的錯覺——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無花是個掌控欲很強的人,而棋手對棋子是不會有感情的,除非有人跳出了棋盤。無花對楚留香如此看重,或許就是因為楚留香永遠不會是個聽話的棋子,永遠有能力攪亂一盤好棋?如今最好用的棋子南宮靈也倒向了他的那一邊……
不,小靈到底還是個念舊情的人,無花想著,起身離開。他來這裡只為確定兩件事,一是楚留香究竟知道了多少,二是南宮靈已經背叛的程度。其餘可有可無的感情,從來不應該是他所關注的東西。
南宮靈瞧著對面怔住的人,楚留香風流英俊的面容上木訥的樣子顯得有些呆愣,他不由笑道:“以前的南宮靈死了,我還在這裡,不是麼?”
所有人只怕都會把他說出的死亡當做一場蛻變吧,不會有人知道,真正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中的南宮靈的確在那一刻已經魂飛天外了。如今在這裡的,只是一個永遠也回不了家的旅人,獨在異鄉,永為異客。他垂眸,淡淡想到。
細長濃密的睫毛垂下,如同靜止的蝶翼,遮住了眼中的情感,楚留香陡然想起清晨和這人在床上糾纏在一起的情景,臉上莫名一熱,移開視線道:“那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南宮靈苦笑道:“這可就由不得我了。”
楚留香也苦笑起來,道:“老實說,我也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
南宮靈揶揄道:“哦?小弟還以為楚兄會讓我辭去幫主之位,然後閉門思過,改過自新,重頭再來呢。”
楚留香忍不住摸了摸鼻子,隨後笑道:“只是你現在無論做不做幫主,都很危險。”
他忽然問道:“她是否傾心於你?”
南宮靈當然知道這個“她”指的是誰,忍笑答道:“不,他風華絕代、高高在上,自是不會看上我這樣一個俗人的。”
楚留香瞧著他,目光真摯而溫暖,關懷道:“她的手上還有足以致人於死地的‘天一神水’,又聽命於石觀音,不得不防。你……多加小心。”
南宮靈微笑道:“這句話應當我說才是,你也要多加小心。”量力而行。不過他也知道,楚留香從來都是閒不住的性格,從來都是哪裡不平哪裡就有他,有這樣的一個朋友,也許就是自己這一生最大的財富了。
按照計劃,南宮靈動身去莆田少林寺上香。門邊依然是昨日那圓頭圓腦的小和尚,南宮靈友好地對他笑了笑,便隨著參拜的人流進了大雄寶殿。
他不知道的是,小和尚目送著他走進去,然後去了後院的廂房。
廂房中的少年停下動作,站起朝著小和尚一揖道:“無憂大師。”
無憂還禮道:“原公子請。”
兩人坐下後,無憂有些不安道:“南宮靈已經進來了,現在怎麼辦?”
原隨雲的笑容親切而溫和,緩緩道:“現在自然是讓整個武林知道無花真面目的時候了,無憂大師於少林寺有大功,為何不安呢?”
無憂躊躇道:“可是……無花師兄正和師父在一起……”這無憂和尚,竟然也是天峰大師的弟子,無花的師弟!
原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