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空洞的眼眶直對地面,就好像在想著什麼想得入神了。周圍十分安靜,誰都沒有說話。我覺得父親一定有很多話想對我說,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很抱歉,大夥兒。我想跟我爹說說話。”我儘量壓低我的聲音,擔心眾人聽到我語氣中的哽咽,張繼非常擔心我,皺著眉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父親,輕輕地說了一句“老逸,節哀……”這才推著大夥轉身走遠。
我點燃一支香菸,低著頭抽了幾口,卻不敢轉過頭去看父親。剛想要開口,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喉嚨一下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到口的話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只是捂著嘴巴想要把哭聲壓回去,好讓我能夠把想對父親說的話說出來。
哭聲滿滿的悶在胸腔裡,我卻突然覺得心裡空空的,心臟被無形的壓力擠著,跳動得非常不安,我好想歇斯底里地大哭一場,但又怕在父親面前丟他的臉。爺爺對我說過,父親生前不喜歡哭——他不喜歡看見奶奶哭,不喜歡看見媽媽哭,自己更不會哭。
但是,在我出生那天,父親第一次聽見我哭的時候,卻高興得差點忘了自己是誰,不僅聽著我的哭聲聽得歡喜,他自己竟然也哭了。爺爺當時哈哈大笑,對父親說:“你看看你,都當爹了……呵呵,倒是難得見你哭一回。”
父親聽後,卻是抹抹眼淚,一本正經地說:“今天,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笑,但是我兒子必須哭,而且哭得越大聲越好,哭聲越大就代表他越健康。不過將來,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哭,就是我兒子不能哭,因為他是我的兒子!”
在我的童年時期,因為沒有爸爸媽媽,所以被其他同齡小孩嘲笑,我的唯一一個朋友,就只有跟我同樣是無父無母的張繼。每次他們笑我和張繼的時候,張繼都會立刻就哇哇大哭起來,二話不說就衝上去跟他們打架,而我每次聽見他們嘲笑我是個孤兒,我雖然有把他們全部打扒下的本事,但卻並沒有想打人的意思,因為我知道嘲笑我們的孩子也是別家父母的心肝寶貝,所以被笑的時候,我只是想哭,其實我知道,張繼比我還痛苦,我至少還有個親人,而他卻半個親人都沒有。只怕他,會比我更加傷心,更加難過。只是,被人欺負的時候,他不想去隱忍,只會把悲憤發洩出來。
不過,雖然每次被嘲笑我都想哭,但是每次,我都會想起爺爺跟我說起我出生那天的事,說起我父親的那一句話,自從我懂事之後,我就再也不會輕易去哭,而是學會了堅強,學會了忍耐,學會了一切身為歐陽家族的家主該具備的東西。從小到大,每當想要哭泣的時候,我就會想起父親說過的話,而每當我想起這句話,無論當時再怎麼傷心,再怎麼難過,我都會努力將淚水忍下來,將所有苦水都嚥進肚子裡。
可今天,當著父親的面,我的眼淚卻再也無法止住。在父親的面前,我就像一個脫去了所有偽裝的小男孩,在父親的面前,我這些年的所有堅強,所有包裝在臉上的強顏歡笑,所有在同伴面前運籌帷幄的領袖氣勢,都已經瞬間蒸發,這些年來在倒鬥界的打拼,一個人扛起的整個歐陽家族的擔子,還有四大禁地這件事的遭遇,所有的這些整天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的東西,也都一下子全數卸下,在父親面前,我徹底放開了所有負擔,這時我才發現,原來被嘲笑時能將拳頭收起的歐陽逸,能將淚水忍下的歐陽逸,同樣是一個很脆弱的人。
眼淚不停地滴答滴答落下,我想著這些年的辛酸,終於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聲來,再也無法阻止自己的情緒,帶著沙啞的哭腔不斷大喊起來:“爹!爹……孩兒這些年……過得好辛苦,好辛苦啊……爹……爹你怎麼就這樣走了?爹,是孩兒不孝啊爹……”
張繼從未見過我如此脆弱的一面,見我突然大哭,著實被嚇得不輕,拔腿就要衝過來安慰我,被馬衝攔下:“不要過去,讓他哭。”
張繼焦急地望望這邊,沉默片刻,才“唉”地一聲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兀自抹了抹眼淚,停在原地。
“爹,你知道嗎?孩兒這些年來,多想念你,多希望你能回來,回家看看我們。”我坐在父親旁邊不住地大哭,很久才平靜過來,抹了抹眼淚,開始低聲跟父親說起了話:“爹,我並不怪你,因為娘臨走的時候,跟我說過,我不可以怪爹爹,爹爹那麼疼愛我們,一定是有很不得已的原因,才會拋下我們去闖四大禁地的。”
“原來娘說的真的沒錯,爹當年跟郭明笑進入四大禁地,一定是因為血契的原因。而這次,‘天罰’對四大禁地下手,輪到孩兒被捲進來,不僅孩兒逃不掉,就連爺爺也……爹,如果您在天有靈,請保佑爺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