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
葉蘭心想了想,終於抓住了一個切入點,說,“阿逐,你可知道,東陸之上最窮的皇室是哪家?”
這個問題把蕭逐問住了,他仔細想了想,輕輕搖頭,葉蘭心繼續說下去,“就是塑月。”
“……?”蕭逐用眼神問了一個為什麼,葉蘭心抓抓頭,繼續說下去,“我朝立國的時候,就皇族問題,太祖皇帝和天下百姓約法三章,第一,永不增加皇莊田地,第二,永不增添宮室行館,第三,永不加宮內使役。第三也就罷了,第二嘛,塑月本來就沒有妾制,也沒那麼多皇子皇女,大家擠吧擠吧就好了,問題就出在第一條上……”
說到這裡,她偷眼看了一下蕭逐,看他面無慍色,才繼續說下去,“結果就是……那個……塑月皇室……比較窮……”
“然後?”蕭逐耐心看她。
葉蘭心的眼神飄了飄,低低說,“對不起……跟你的帶來的東西比……可能……我這邊的……呃,東西……會比較少……”說完這句,她又想了想,就義一般抬頭看向蕭逐,豁出去似的說,“好吧,其實不是比較少,而是非常少。大概只有封邑二千戶……”
聽了這番話,蕭逐沒有立刻回答,他看著面前眼神依舊飄啊飄的女子,忽然伸出手,把她一雙手握在手裡,一雙漆黑美麗的眼睛定定看她,輕聲道:“你認為我會因為這個而生氣?”
葉蘭心看著他,搖頭,然後自動自發坐上他大腿,手在他頸後一攏,撒嬌一樣把自己埋了過去。
已經訂下了婚約,兩人不日就是夫妻,私下裡葉蘭心的親暱蕭逐也不再推拒,看著懷裡女子象只幼貓一樣把頭埋了過來,蕭逐撫摸她柔亮黑髮,輕聲道:“那是為了什麼要道歉呢?”
“……因為,覺得……你值得更好的。這樣寒酸,對你不起。”她埋頭在他肩膀上,說話聲音彆彆扭扭,說完之後,頭又埋得更深一些,蕭逐卻一震,然後慢慢溫柔笑開。
他輕輕拍了拍葉蘭心的肩背,柔聲道:“你知道嗎?在我們大越,女子出嫁的時候,收到的聘禮和彩禮都是屬於那女子的私房了,按照我們大越的規矩,我帶來的這些和你的那些,都是你的,我只怕薄待了你,你擔心什麼?”
葉蘭心一聽,心裡話說,幸好幸好剛才自己管住嘴,沒順口溜出嫁妝二字,聽蕭逐這樣說,她也鬆了口氣,拍拍胸口,“那我就放心了,我的封邑保住了。”
“?”這關她封邑什麼事?蕭逐不解看她,她從袖子裡把真都帝的信拿了出來,“因為母皇說,給你的封邑從我的封邑里扣啊……”
“……”一瞬間,蕭逐蕭瑟了。
這是怎樣貧窮而剽悍著的皇室啊……
把信遞出去,葉蘭心放下心裡一塊大石,蹦躂著就出去了,喚來蕭逐的屬官,吩咐把蕭逐的嫁妝看牢些,屬官不解看她,她滿臉嚴肅,說了一句,“最近晏初回宮,他的用度不算在舅舅賬上了,我怕我母皇窮瘋,連自己女婿嫁妝的主意都打。”
先不論會讓自己女兒有這種想法的娘,單論能想到這點的女兒,就不得不讓人拜服在塑月皇族的剽悍之下。
這件事之後,從蕭逐到大越使節,都開始用全新的眼光看待塑月皇族了……
然後,當船隊順著雲林江而下,即將到達塑月邊境的時候,蕭逐才真正有了一種從骨子裡生出的寂寥。
他有生之年,從未想過自己也會有今天這樣的際遇:和親而來,到達異國他鄉,成為一個未來女帝的丈夫,與她一起統治一個偌大帝國。
這裡就是他將為之奉獻,並且終老的國家。
然後,更難以釐清的是,他自己的心情和定位。
他並不是第一次成婚,他和元妃柳氏成婚的時候,少年夫妻恩愛綢繆,那時誠惶誠恐,心下又是害羞又是歡喜,現在明明是第二次,沒有了惶恐,心底下不安卻是越來越濃。
大概是,第一次婚姻,他是主導者,而這次,他最多隻是一個協力者。
話說,還真快就體會到了遠嫁和親的公主們的感覺呢。
奇怪的感覺漸漸在胸裡蔓生,他看向身旁與他共看面前波光的女子,彷彿察覺到了他的視線一般,葉蘭心轉頭看他,定定看了他片刻,微笑,卻什麼都沒說,只是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黑色和紅色的廣袖垂拂而下,遮掩住了那兩隻交握的手。
被她的手握住的一刻,他低頭看去,絲綢交疊之間,露出一痕她纖細的指尖,忽然就有了一種無比奇妙的感覺——身旁這個人即將成為自己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