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我們沙場,都會盯著我稜角分明的臉和健壯的身體呆看,半天不肯挪動一下腳步。沙場那些工人就起鬨,嬉笑著調侃我:“你劉品鑫就是個天生的情種,那些小媳婦大姑娘賴在我們沙場不走,你去拉幾個過來耍起陪你啊。”這些粗獷的玩笑,我絕對不能容忍,因為心裡裝著個聖潔的仙女不容玷汙。
每次銀花來看我時,我最惱恨沙場那幫工人開猥褻、粗俗的玩笑,但是銀花卻不很在意,笑我是“小肚雞腸”、“黑泥鰍”、“黑人”。我終於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衝她笑,將她拉靠到我這個“黑人”的身邊來。
我不能忍耐的恰是幹活歇下來後對銀花的思念,身體鬆弛了,腦子就活了起來,她的倩影就總在眼前晃悠。“相思*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長”,不見她的每一個夜晚,我的心裡都空蕩蕩的,沒著落。
我內心深處此時還為不能繼續上學而糾結,暗暗發狠要勵志自學,但悄悄借來高中課本,卻發現多半看無法看懂。於是我轉而痴迷於小說,尤其是曲折的愛情故事,御劍飛舞的武俠情結,還有所有能找到的大部頭名著,什麼《堂吉訶德》《哈姆雷特》《魯濱遜飄流記》《巨人傳》《紅與黑》《基度山伯爵》《雙城記》《死魂靈》《復活》《靜靜的頓河》《茶花女》,只要能想法借來的我都拼命去看,邊看我還邊做筆記,甚至幻想著有朝一日能成為享譽世界的大作家。
也見了些成就,有幾次,關銀花就吃驚地問:“鑫哥,你一天都在悶頭打沙做磚,哪裡知道這些東西的?”大有“非復吳下阿蒙”的疑惑。
其實我只是取巧把剛讀完的書裡的東西,趁熱在她面前賣弄賣弄,只不願意被她看不起而已。
每天能掙三十元錢,天長日久,打沙場裡的欠賬終於被抵清了,我能和其他工人一樣正兒八經結算工資了。但我仍然不敢把自己混同於那些強壯有力,拼命幹活的“機器人”。被迫從校園離身後,我心有不甘,我要上進,我要奮鬥!
這兩天表舅輸光了錢,就搬了椅子坐在陰涼處督促我們幹活,只要我的動作稍微慢半秒,他就全臉麻子抖動翻滾,大聲辱罵:“劉品鑫,我那震動臺不要電費嗎?拖泥帶水磨洋工,我要給你付工資呢!當老爺輕鬆,你回家當去!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細皮嫩肉的公子哥嗎?”我氣得當場就甩了磚盒子,可大家都勸勸,我也還得幹下去。
這表舅只認錢,不認人,榨取我的血汗還任意辱罵,哪裡又算得上我的親戚呢?今天我受到的侮辱,將來我必定加倍奉還!
我哪裡知道滅頂的災難這時又盯上了我呢?
第十二章 何事秋風悲畫扇
周八婆和幾個農村婦女在河邊大石頭上一邊洗衣,一邊東家長李家短地說小話。經常是一人高聲拉話,幾個婆娘就嘰嘰喳喳亂扯。有時故意高門大嗓子,溝河對岸都聽得清,有時神秘地腦袋擠腦袋,牙齒咬耳朵,聲音小到如同蚊子嗡嗡嗡。
只要一聽到周八婆那公鴨破嗓,我心裡就像吞吃生蒼蠅一樣噁心。顯然,今天她是故意竇娥喊冤一般高聲,裡面更夾雜了奚落和幸災樂禍的意味:“知道嗎?你們大家都聽說了嗎?關銀花放人家了!”
我的心頭如同晴天滾過一陣驚雷。
關銀花訂婚了!訂婚人竟然還是那痞子無賴‘黃百賴’!
“人家父親是老師,拿國家財政工資,鈔票數得嘩嘩的,一月千多塊呢!人家訂婚聘禮就讓我們這岔溝的人開眼界囉。有電視機、洗衣機,還有摩托車呢!不像我們這裡有的人家,窮得只剩下鍋兒鼎罐囉!還一心想著癩蛤蟆吃天鵝肉,哼!”周八婆嘴裡噴糞一樣的句句話語,就如同根根鋼針直插到我的心尖尖上。
“黃百賴”女廁所裡猥瑣偷窺,大庭廣眾吹大避孕套,鹹豬手偷偷伸向女生褲口的種種腌臢情景,還有那張齷齪不堪的臉,淫邪汙穢的眼神都迅速浮現在我的腦海裡。我心愛的女人就要和這樣一個令人不齒的人渣訂婚嗎?這不是要把人推進火坑、萬劫不復嗎?
清醒過來後,我一陣風一樣跑回屋,抓住母親正攪拌豬食的手,急切搖動不止:“媽,我要娶關銀花!快幫我娶銀花!”見母親十分不解,我忙補充道:“我們倆早就好上了。現在她家裡卻要將她許給黃老師的兒子。那是個人渣!你快央人去說媒吧!一定行!趕快去啊!”
母親聽完,眼睛裡的一點點亮光一下子就被澆滅了,就像星星兒火星掉進了水裡一樣。
我急了,話音裡都帶了哭腔:“媽,兒子求你了!找人借點錢,說媒去啊!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賣血,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