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這副痛楚難當,悔恨不已的摸樣,別人倒還罷了,只有江嬤嬤連連跺腳嗐聲道:“我的好郡主娘娘,咱們不是說好了只在門口看一眼的嘛。老奴說句不中聽的話,萬一蘭姨奶奶不好了,這剛嚥氣的人不乾不淨的,沒得衝撞了您肚子裡的小世子呢。”
雨霏聞言,眉頭緊蹙,冷冷道:“本宮自有分寸。媽媽若真為我腹中的孩兒著想,就請帶著她們都出去守著,讓我安安靜靜地陪一會蘭姨娘。”
江嬤嬤還要再勸,一旁的碧紗上前來湊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臉色微變,只得怏怏地領了人魚貫而出。
一滴冰冷的淚珠驀然滑落,滴在了毫無血色的臉頰上,許是感覺到了什麼,已是毫無知覺的人兒嚶嚀一聲,微微睜開了雙眸,眼中閃過一抹神彩,頭往上抬了抬,直勾勾盯著雨霏,緊緊抓著她的手,烏青的嘴唇張張合合,卻吐不出一個字兒。好半日方喘息著強笑道:“小姐,你來了。”聲音細弱如絲彷彿楊柳拂過水麵,輕柔地撩起了層層水波。一邊吃力地伸出孱弱如細枝般的素手,輕輕地觸碰雨霏的小腹,眼中滿是關切與擔憂,說:“小公子。。。他。。。沒,沒事吧。”
雨霏被她握的生疼,見這個時候她想的唸的還全是自己,心中一酸,強忍的淚水登時奪眶而出,哽咽道:“你別多說話兒,先歇著吧。太醫說你身子虛弱,斷不能再勞心傷神了,不然做下病根日後可要遭罪呢。”
貞兒扯了一下嘴角,呆怔憔悴的眼眸閃動了幾下,微微笑說:“奴婢自個兒的身子自個兒最清楚。血山崩不過是捱日子罷了。”
雨霏用帕子輕輕拭去眼角的淚痕,因啐道:“別胡說,只要好生將養著,孩子,這回沒了,以後還會有的。”
貞兒木然的眼睛轉向窗外無邊的黑幕,苦笑說:“罷了,掉了也好,有奴婢這樣身份卑賤的親孃,生下來在這侯府裡也是活受罪。只是可惜,奴婢不能再陪著小姐了。”
雨霏流著淚,嘴角強址出一抹笑意,拍了拍她的手,柔聲安撫說著自個兒也不相信的話,因哽咽道:“不會的,你難道忘了,咱們不是說好,再過幾日就送你出府,去個沒人認識的地方找個老實忠厚的知心人好好兒過自個兒的日子嗎?你怎麼能食言呢。”
貞兒露出一抹淺笑,用時短時促的音調低聲說:“對。。。對不起。奴婢沒用,總是教小姐失望。要是有下輩子,奴婢一定什麼都聽您的。”
雨霏的心像被一雙看不見的大手擎住使勁揉捏碾壓一般,銀牙緊咬,半張著嘴唇狠命喘息著,啞聲道:“什麼下輩子,這一輩子你就得好好的活著。不然瑜哥兒怎麼辦?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你這一撒手倒是落了個清閒,可憐瑜哥兒若是找不到你,還不知傷心成什麼樣子呢。”
貞兒長長舒了口氣,聲音平靜而有力,說:“有小姐在,瑜哥兒將來準是有大造化的。奴婢即便跟在身邊也只會添亂罷了。”
雨霏再也忍不住了,淚水潸然而下,一時泣不成聲,眸子裡滿是痛苦與愧疚,抽噎道:“都怨我,都怨我不該拿了那碗甜湯給你,我為什麼不自個兒全喝了,就不會連累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罵我吧,恨我吧”
貞兒費力地搖了搖頭,顫顫巍巍伸出手去拭著雨霏掛在臉頰的淚珠,眼中滿是欣慰,笑著說:“奴婢真的很高興能替小姐和小公子擋了這一劫,小姐不要自責,這是老天對奴婢的恩惠呢,我也算不枉此生了。奴婢只求小姐今後千萬保重,切莫中了他人圈套。特別要小心。。。。。。”說到後面,聲音幾不可聞。
雨霏含淚點了點頭,見貞兒眼中聚起更多光彩,臉上的表情也生動起來,心中明白這是迴光返照,難受的說不出話來。
貞兒幽黑的眸子看向了不知名的天際,眼中的光開始渙散,微笑著喃喃自語道:“我還記得那一年漫山遍野黃燦燦的油菜花,雖然不值錢,卻能自在的迎風而笑。後院那一株榆錢樹,嫩綠嫩綠的,捋下一串來放在嘴裡嚼著,真是清甜極了,再也沒有比它更好吃的東西了。那時候小姐還是個奶娃娃,院子裡葡萄架下,老爺練字,夫人繡花兒,奶孃拿著撥浪鼓搖著搖籃唱著總也聽不清楚的儂語南歌,現在我就要去找他們,那樣寧靜美好的日子真好啊。。。。。。”
貞兒的嘴角固著一抹淺笑,手豁然而落。。。。。。
雨霏的淚再次在臉上橫行,默默流著。心中久久迴盪著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嗓子裡卻半分也發不出來。。。。。。。
良久,遠遠的傳來二更的梆子聲,雨霏茫然地伸出手去,蓋在貞兒的眼上,血珠自乾裂的唇邊一滴滴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