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夫人一聽,這逆子已經是將他們夫妻擠兌到了這步田地裡,不能再沉默不語了。又見自家老爺自顧沉著臉不欲多言,便勉強笑著開口道:“公主金枝玉葉,原不是我等商賈之家所能求娶的,幸得皇上對小兒的龍恩浩蕩,看在他立了些許功勞的份兒上,封侯拜將,只是不知衛府有沒有這個福澤迎娶帝姬永安公主?”
這下,便是邵陽公主被擠到了牆角,孕婦的情緒不宜波動,若是情況允許,邵陽很想先拽著衛夫人的衣角先淋漓地哭上一場,告訴衛老夫人:太傅大人捏著我聶氏一族的性命,老早便強佔了妹妹的清白,若是夫人方便,是否能勸一勸令郎太傅收一收欺男霸女的歹毒,“霸女”也就罷了,莫要“欺男”了。若是娶了永安公主,且饒了皇帝的性命可好?
可惜情緒未及醞釀,太傅大人如寒芒一般的利眼便飛射了過來,容不得她多想,蚊子一般說道:“太傅愛慕公主的誠心眾人……皆知,若是皇帝恩准,真是一段大好姻緣……”
聲音雖然不大,太傅也甚是滿意。這番過場後,便是容不得旁人對永安公主的聲譽說三道四,更是要果兒看一看,那葛賊當初強娶,可曾有自己這般禮數週全?
待過兩天,便是會讓自己的弟弟衛雲志運上三貨船的聘禮入了京城,大箱的珍寶擺成長蛇浩蕩入宮,讓全天下人看看定國侯迎娶公主的大氣,哪裡會像那窮酸倒灶的狗屁葛府,竟是要搬空了鳳雛宮填補自家的家當!
因著有皇姐與衛府長輩在場,聶清麟不宜出聲表態,便是粉頰低垂,偶爾抬眼,便看見那衛家老爺微沉的面龐,心裡微微有些說不出來的忐忑,倒好似小時在皇宮中初入學堂時,生怕自己學得不精,惹來夫子厭棄的惴惴不安之感。
說了不多時,便是午飯時間。滿滿一大桌的精緻菜餚一早便是備下了。邵陽公主坐了一會,就腰痠背痛,因著以前與太傅用膳,被他陡然砸碗嚇出了病根,如今想到要與太傅大人用膳便覺胃痛,藉口著疲乏無力,便免了一同用膳之苦。
待邵陽公主走了後,太傅也是看出自己的父母拘謹著,待侍女們排佈下了碗筷,試食完畢後,便示意他們在廳外候著,四人坐定後,便說道:“父親母親不必拘禮,只當永安是自家兒媳即可,此間無人,倒是不必太過繁文縟節。”
說著,便先盛了一小碗銀耳藕粉甜羹遞給了聶清麟:“早上沒吃東西,先喝了它墊墊胃。”說著便用銀把的調羹舀了一勺送到了永安公主的嘴邊。
聶清麟平時嘴刁挑食,太傅真是操碎了心。此次北疆的波折,眼見著養得珠圓玉潤的寶貝又是平白瘦了許多,太傅大人在吃食上更是用心,又素來是個不拘小節的,就算用父母在眼前,也是毫不在意地如平時一般親自餵食。
聶清麟真是想在桌下狠狠地掐住太傅的大腿,竟是有父母在眼前,就這般狂狼的做派!見美人大眼微瞪了過來,太傅才慢慢放下了調羹,轉身泰然地對著衛氏夫婦道:“爹孃請先動筷吧!”
衛氏夫婦哪裡肯幹,便是請公主先舉箸,自己才肯動筷。
衛夫人低下頭,真是忍不住一陣的心驚,這坐在飯桌旁的可是她的孩兒玉郎?從小到大,心高氣傲得很,整日與一幫武夫呼朋喚友,倒是從來未見他如此殷勤地對待女子,便是對著自己的孃親,恭敬有餘,卻也不是個貼心伺候茶水的至孝孩兒。如今這個溫柔體貼的,可是被個孤魂奪舍了?
那邊衛老爺的臉色也是越發的陰沉。
他年輕時雖視功名利祿如糞土,但是畢竟是讀聖賢之書長大,君子不得志,獨行其道,無論大隱於市還是小隱山林中,都是不亂紅塵的清高。但君臣尊卑的綱常不容破壞,否則國將不國。
可是方才,從他的這個不孝子入了廳堂開始,他是分明看到那邵陽公主變得拘謹異常,說話拿捏著分寸,都是看著自家兒子的臉色說話,如今再看兒子對待永安公主的做派,是將這年幼的公主視為囊中之物一般,根本不見身為人臣該有的恭敬守禮。
看著這公主應該是剛剛及笄不過碧玉年華,容貌已經是傾城之姿,身為皇帝的胞妹是何等尊貴?若非根基深厚的世家子,何德何能求娶這般金枝玉葉的公主?
必定是那逆子看著公主年幼貌美,便是施了見不得人的手段,依仗著自己手握顛覆朝野的權術強佔了皇帝的胞妹,他衛袁德是前世造了什麼孽?竟是生養出了這膽大妄為,不理倫常強佔女子的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