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3 / 4)

小說:曾許諾殤 作者:莫莫言

我的靈力還很低微,祝融帶著一群神族高手來追殺我,我受了重傷,四處躲藏,卻怎麼逃都逃不掉。逃到此處時,我心裡明白我活不長了,我寧願摔死,也不願意死在祝融手裡。當我絕望地從山崖縱身躍下時,卻突然看到一個青衣少女一手挽著裙子,一手提著繡鞋,走入了山洞。當時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那一晚的桃花就像現在一樣落著,繽紛絢爛,美如夢境。”

蚩尤伸手接了一把桃花雨,微笑地看向阿珩,“那個少女就和現在一樣在水裡嬉戲,好似山精花魂。我躲在山頂,看著她,感受到了春天的勃勃生機,我就像那些春天突然發情的野獸,身體真正甦醒,只一個瞬間,靈智隨著身體的甦醒真正開啟,第一次明白自己是誰。”

蚩尤滑下石頭,走入石潭,朝著阿珩走來,阿珩口乾舌燥,往後退去,所幸水潭上落滿了粉粉白白的桃花,看不見她的身子。

蚩尤說:“我不知自己有無父母,不知自己從何而來,自我記事,就和山中的一手在一起,但我和虎狼豹子長得完全不一樣,我小時也曾好奇為什麼自己和它們都不一樣,為什麼它們都有無數同伴,我卻孤零零一個,我也好希望自己有一個同伴。我偷偷接近山寨,看孩童戲耍,學他們說話,學他們走路,甚至偷了他們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得和他們一樣,想和他們一起玩,可是小孩們用石頭丟我,女人們用火把燒我,男人們用箭射我,我只能逃進深山。”

蚩尤指著自己的心,“那時候,我靈智未開,還不明白為什麼我這裡會那麼難受,我憤怒地殺死他們的家畜,毀掉他們的房子,讓他們一間我就逃,再不敢射我打我,可我這裡沒有好過,反倒更加難受。我躲在黑暗中窺視他們,發現他們喝酒時都會在一起歡笑,我偷了他們的酒,學著他們喝酒,以為一切歡笑的秘密藏在酒桶裡,可直到我練得千杯不醉,依然沒有發現任何秘密,究竟怎麼樣才能歡笑呢?”

蚩尤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神情迷倒,阿珩從未見過他這麼無助,即使今日的他已經縱橫四海,所向披靡,可那個孤獨困惑的小蚩尤依舊在他體內。

“炎帝說要帶我去神農山,我表面上很不情願,要他請我、求我、討好我,其實心裡樂開了花,從來沒有人請我到他家去玩,炎帝是第一個。在神農山,我跟著炎帝學習做人,那裡有很多和我一摸一樣的人,我可以和他們一起坐在篝火旁喝酒,可是我比在大山裡更孤單。在山裡時,我至少可以自由自在地躥高躥低,高興了就尖叫,不高興了就亂嚎,可在神農山,我不能像野獸一樣沒規矩。那些和我一樣的人總用刀子一樣的眼神看我,他們既害怕我,又討厭我,笑眯眯地叫我禽獸,我傻傻地一遍遍答應,還為了能和他們一起玩,做各種他們要求的動作,學狼爬行,學猴子在枝頭跳躍,他們衝著我大笑,我也衝著他們傻傻地笑。直到榆罔看到,訓斥了他們,我才明白禽獸不是個好話,他們叫我做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在羞辱我。我討厭他們的目光,討厭他們的笑聲,不想做人了!我搗毀了學堂,逃出神農閃,榆罔星夜追來,勸我回去,我罵他打他,讓他滾回去,他卻一直跟著我,他說,‘只要你有真正想去的地方,我就離開。你想去哪裡?’我呆站在曠野上,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山中的野獸換了一茬又一茬,早已經不是我當年認識的野獸了,這座山或者那座山對我沒有任何意義,都只是一座山,四面八方都是路,可我該走向哪裡?東南西北對我沒任何意義,也沒有任何區別。我站在路口發呆,從深夜站到清晨,從清晨站到傍晚,天下之大,我竟然不知道該去哪裡。榆罔一直陪我站著,他問我,‘你為什麼願意跟隨父王回神農山?為什麼想做人?’我想起了那個山澗中的少女,當我在山頂噑叫時,她仰頭看到我,對我粲然而笑。”

蚩尤低頭看向阿珩,“想起她的那一瞬,我突然覺得做人並不是一件沒意思的事,即使僅僅為了擁有一刻那樣的笑容。榆罔看出我心有牽掛,溫和地說,‘做人並不是那麼壞,對嗎?我們回去吧。’於是我跟隨榆罔返回了神農山。”

阿珩看著蚩尤,嘴巴吃驚地半張著。蚩尤溫和地笑了,“四百七十年前,在這個山澗中,我第一次看到你。你肯定已經記不得了。”

阿珩咬著唇,什麼都沒說。那個夜晚,一隻野獸在懸崖對月長嗥,她仰起了頭,歡喜地笑著揮手,因為那一刻,天地不僅屬於她,還屬於它。

蚩尤和阿珩面對面,站在水潭中,桃花紛紛揚揚,落個不停,好似籠著一層粉色的輕紗,兩人的面容都朦朧不清。

蚩尤看著迷濛的桃花雨,緩緩說道:“在炎帝的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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