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乾坤陣下,天羅地網,他今日就別想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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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秋白像只斷翼的鳥從天空墜下時,通天閣六層的窗旁,探頭的少女正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
“封鄴你快救——”
“他”字沒出口,晏秋白已經被一道雪白拂塵捲走。
不用救了。
時琉鬆了口氣,轉回窗內,就看到披著大氅的青年漠然又嘲弄地垂眼望她。
“剛剛我還要殺你,現在你就求我救人?”
“……”
時琉抿了抿唇,還是小聲反駁:“我覺得你沒想殺我。”
酆業懶得開口。
片刻前還在他眼底墨黑滔滔的魔焰褪了,此時這人懶洋洋地,只剩那點人間富貴少爺似的閒散。
窗外金光大網半虛半實地閃爍在空中,感知到整座樓閣慢慢恢復鎮靜,酆業終於支了支眼皮。
“即便我不殺你,也有人想。”
“?”
時琉微微探頭,看見天空中模糊的金網。
她微微一怔:“時家的,乾坤陣?”
乾坤陣,陣如其名,凡入陣者,便是被納入陣主掌握的一方天地陣法中。
非造化之力,不能遁出。
時琉只想了片刻,就變了臉色,慌張轉回:“他們是不是來抓你的?”
“乾坤陣?”
酆業仰頭,望著那金色陣網,“借造化,假天地,比不得真正造化,但也是個天才想法。”
時琉還是第一次聽酆業誇什麼人或物,但這會她完全新奇不起來。
“即便是你,也很難破出嗎?”女孩聲音艱澀。
酆業淡淡垂眸,翠玉長笛有下沒下地敲著掌心。
“換了平常,不難。”
他沒再說話。
時琉咬住唇,難過地看向他披在肩上的玄黑大氅。
她就知道他受了很重的傷。明明都受傷了,方才還有心思故意嚇唬她。
長笛綴著的葉子裡,虛影一晃,狡彘躍出,落到地上。
仍是那副縮小版的模樣,但聲音已經叫人耳膜震盪,伴隨嗥叫的神識傳音遞給酆業——
“主人,留影石碎了,我來!”兇獸鬃發怒張。
“時家在明,玄門在暗。有乾坤陣在,你也不行。”酆業隨口說網,笛尾一抬,把狡彘重新收回了葉子裡。
不等他再開口。
酆業側眸,就對上了旁邊女孩滿盛上溼漉霧氣的眼睛。
“?”
生死當前也沒讓他多一分情緒,此時和時琉對視兩息,酆業卻黑了臉:“你不會是要哭吧?”
時琉死咬住唇,憋住嗚咽。
酆業皺眉,睨了她會兒,沒忍住,伸手過去,一捏女孩軟乎乎的下巴。
貝齒被迫離開唇瓣,咬得泛白的地方也鬆開。
“神魂控體,傷她痛你,你是蠢麼?”酆業收手前,惡意地屈指敲了下女孩額頭,“急著哭什麼,我不會讓你死在這兒。”
時琉吃疼地躲了下,沒顧得計較:“你,你能出去嗎?”
“是你能。”
那人淡淡垂手。
時琉遲疑:“我只對幻象類的陣法術法有用,可以不被迷惑,這種,我也不行。”
酆業氣得嗤了聲笑,偏過臉:“我說的是,我能送你離開。”
“?”
那人指節凌空一點,藏在時琉鎖骨下的那枚墜子就輕躍出衣領,飄到時琉眼前。
時琉一怔,反應過來什麼,倏地握住:“它能讓神魂離開乾坤陣?”
“可以。”
“那你也——”
時琉眼裡驚喜還未亮起,就被那人漠然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我不能。”
時琉怔住了,眼神黯下:“為什麼?”
酆業不太想解釋,可面前女孩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下,溼潮霧氣彷彿又要攏聚回眸裡。
——
原來方才她不是哭她自己,是哭他要死。
酆業一時怔忪,回神後就覺著好笑。
不,豈止是好笑,簡直讓他想大笑。
這世上怎麼竟真會有這樣的傻子?是天道認為這樣的傻子才配得上九竅琉璃心的澄淨通透?那這樣的傻子又怎麼偏偏就讓他這個最黑心黑透的魔給遇上了?
等她知道他幫她一切都是為了吃她,她又會是什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