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促地喘著氣,這時候,我腦際“嗡嗡”作響,已經在情緒上趨向一種紊亂的情形,同時,我也感到,這件事 我和白素之間現在所發生的這場爭論,如果不是把一切都攤開來說,再要有甚麼顧忌的話,那絕不能解決問題,只有越來越糟。
所以,我叫出了我最最不願意說的一句話,聲音如受重傷的老狼的嗅叫:“我們失去了女兒 ”
我本來是想一口氣把我要說的話說出來的 那句子也不太長。可是我才叫了“我們失去了女兒”,胸口一陣劇痛,不但眼前發黑,連呼吸也為之停止,下面的話,自然也叫不出來了。
這時,我的神情,一定駭人之極,因為正在和我爭論的白素,望向我,現出十分驚駭的神情。
我討厭自己有這種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的情形,反手就是一拳,重重地捶打在自己的胸口。那一拳打得極重,使我被窒滯了的呼吸、變得暢順,所以我才能把那句話的下一半叫了出來:“ 但也不能把一個滿山亂跳的野人當作是自己的女兒。”
叫出了這下半句,心口又是一陣劇痛和悶塞,使我要張大了口喘氣,這才發現,剛才那一拳,打得太重了一些,口中一陣鹹苦,竟然含了半口血。
我犯了性子,一仰脖子,把這口血,又硬生生地吞了下去,而昂起的頭,好一會不低下來。
我感到白素在靠近我,我急促喘著氣,她來到了我的身前,用十分低沉的聲音說話,每當她用這種聲調說話的時候,特別溫柔動人。同時,她伸手在我胸口搓揉著,她說的是:“我沒有自欺欺人,我可以十分肯定,那滿山亂跳的女野人,確是我們的女兒。”
白素也把事情完全挑明瞭來說,那反倒令得我紊亂的思緒,變得有條理,我盯著她:“首先,你要知道,一切有關血緣的科學鑑證,都不是絕對可靠的;人類至今無法用鑑證方法,百分之一百證明甲是乙的後代。”
白素道:“當然我知道。”
我一字一頓:“那麼,你的確信,有甚麼證據?”
白素的回答,令我為之氣結,她竟然道:“我作為母親的直覺。”
我好一會說不出話,白素還在補充:“從我第一次握住她手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和這個全身長毛的女野人,有著血連血,肉連肉的關係,她是自我的身體分出來的一部分,我們之間的那種聯絡是無形的,看不見摸不著,可是又確實存在,不但我有這種感覺,她也有,你想想當時的情形。”
我閉上了眼睛一會,白素和紅綾之間異常親熱的情景,確是十分異特。我睜開眼來,剎那之間,覺得疲倦無比,我先斟了一大杯酒,一口喝下,然後道:“如果是我們的女兒,我是父親,為甚麼一點感覺也沒有?”白素委婉地道:“當然,你的感覺會比較微弱,而且,你根本不願意有這樣的感覺。”
我應聲道:“因為我感到沒有這個可能。我們的女兒被人抱走,音訊全無,怎麼會在苗疆變了女野人?”
白素的回答是:“因為她一被人抱走,就被抱走她的那個人,帶到了苗疆。”
我用力一揮手:“你怎麼知道?”
白素低下了頭,好一會不說話,我連連作深呼吸,令自己鎮定,然後,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來心平氣和:“你……我們都懷念失去的女兒……女野人紅綾,樣子可愛,身手驚人,而且,絕對有過人的智力,你如果要將她當作女兒,也無不可。不過,她不是我們的‘小人兒’,不是我們的女兒。”
我在說到最後兩句話的時候,心中又是一陣刺痛,閉上了眼睛,只覺得鼻子中不斷在發酸,難受之極。頸子上有點發癢,就像是女兒小時候用她胖胖的小手,在我頸際亂抓亂撓一樣。
所以,說到後來,我的聲音,近乎哽咽 衛斯理說話而會語帶哭音,雖然窩囊,但也無可奈何。
白素長嘆了一聲:“我並不是憶女成狂,我堅信,紅綾,真是我們的女兒。”
我也長嘆了一聲,攤了攤手,表示她的態度既然是這樣,那就沒有甚麼可說的了,我只是大口喝著酒,心中越來越是鬱悶。
過了好一會,白素在只是默默地望著我之後,才道:“有一些事,我沒有告訴過你 ”
我這時冷笑:“真好,多年夫妻,原來你還有事隱瞞著我。”
白素神情苦澀:“當時我不明白那些事有甚麼重要,可是現在,和其他的事湊在一起看,卻又重要無比。”
我心思紊亂,可是也想聽聽甚麼是“重要無比”的事,所以做了一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