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沒有遊人,無限傷心,無限淒涼,大有使人肝腸寸斷的筆力。
“憶昔霓旌下南苑”至“一笑正墜雙飛翼”是第二部分,回憶安史之亂以前春到曲江的繁華景象。這裡用“憶昔”二字一轉,引出了一節極繁華熱鬧的文字。“憶昔霓旌下南苑,苑中萬物生顏色”,先總寫一筆。南苑即曲江之南的芙蓉苑。唐玄宗開元二十年(732),自大明宮築複道夾城,直抵曲江芙蓉苑。玄宗和后妃公主經常透過夾城去曲江遊賞。“苑中萬物生顏色”一句,寫出御駕遊苑的豪華奢侈,明珠寶器映照得花木生輝。
然後具體描寫唐明皇與楊貴妃遊苑的情景。“同輦隨君”,事出《漢書。外戚傳》。漢成帝遊於後宮,曾想與班婕妤同輦載。班婕妤拒絕說:“觀古圖畫,聖賢之君,皆有名臣在側,三代末主,乃有嬖女。今欲同輦,得無近似之乎?”漢成帝想做而沒有做的事,唐明皇做出來了;被班婕妤拒絕了的事,楊貴妃正幹得自鳴得意。這就清楚地說明,唐玄宗不是“賢君”,而是“末主”。筆墨之外,有深意存焉。下面又透過寫“才人”來寫楊貴妃。“才人”是宮中的女官,她們戎裝侍衛,身騎以黃金為嚼口籠頭的白馬,射獵禽獸。侍從豪華如此,那“昭陽殿裡第一人”的妃子、那擁有大唐江山的帝王該是何等景象啊!才人們仰射高空,正好射中比翼雙飛的鳥。可惜,這精湛的技藝不是去用來維護天下的太平和國家的統一,卻僅僅是為了博得楊貴妃的粲然“一笑”。這些帝王后妃們哪裡想得到,這種放縱的生活,卻正是他們親手種下的禍亂根苗!
“明眸皓齒今何在”以下八句是第三部分,寫詩人在曲江頭產生的感慨。分為兩層。第一層(“明眸皓齒今何在”至“去住彼此無訊息”)直承第二部分,感嘆唐玄宗和楊貴妃的悲劇。“明眸皓齒”照應“一笑正墜雙飛翼”的“笑”字,把楊貴妃“笑”時的情態補足,生動而自然。“今何在”三字照應第一部分“細柳新蒲為誰綠”一句,把“為誰”二字說得更具體,感情極為沉痛。“血汙遊魂”點出了楊貴妃遭變橫死。長安失陷,身為遊魂亦“歸不得”,他們自作自受,結局何等悽慘!楊貴妃埋葬在渭水之濱的馬嵬,唐玄宗卻經由劍閣深入山路崎嶇的蜀道,死生異路,彼此音容渺茫。昔日芙蓉苑裡仰射比翼鳥,今日馬嵬坡前生死兩離分,詩人運用這鮮明而又巧妙的對照,指出了他們佚樂無度與大禍臨頭的因果關係,寫得驚心動魄。第二層(“人生有情淚沾臆”至“欲往城南望城北”)總括全篇,寫詩人對世事滄桑變化的感慨。前兩句是說,人是有感情的,觸景傷懷,淚灑胸襟;大自然是無情的,它不隨人世的變化而變化,花自開謝水自流,永無盡期。這是以無情反襯有情,而更見情深。最後兩句,用行為動作描寫來體現他感慨的深沉和思緒的迷惘煩亂。“黃昏胡騎塵滿城”一句,把高壓恐怖的氣氛推向頂點,使開頭的“吞聲哭”、“潛行”有了著落。黃昏來臨,為防備人民的反抗,叛軍紛紛出動,以致塵土飛揚,籠罩了整個長安城。本來就憂憤交迫的詩人,這時就更加心如火焚,他想回到長安城南的住處,卻反而走向了城北。心煩意亂竟到了不辨南北的程度,充分而形象地揭示詩人內心的巨大哀慟。
在這首詩裡,詩人流露的感情是深沉的,也是複雜的。當他表達出真誠的愛國激情的時候,也流露出對蒙難君王的傷悼之情。這是李唐盛世的輓歌,也是國勢衰微的悲歌。全篇表現的,是對國破家亡的深哀巨慟。
“哀”字是這首詩的核心。開篇第一句“少陵野老吞聲哭”,就創造出了強烈的藝術氛圍,後面寫春日潛行是哀,睹物傷懷還是哀,最後,不辨南北更是極度哀傷的表現。“哀”字籠罩全篇,沉鬱頓挫,意境深邈。
詩的結構,從時間上說,是從眼前翻到回憶,又從回憶回到現實。從感情上說,首先寫哀,觸類傷情,無事不哀;哀極而樂,回憶李、楊極度佚樂的腐朽生活;又樂極生悲,把亡國的哀慟推向(禁止)。這不僅寫出“樂”與“哀”的因果關係,也造成了強烈的對比效果,以樂襯哀,今昔對照,更好地突出詩人難以抑止的哀愁,造成結構上的波折跌宕,紆曲有致。文筆則發斂抑揚,極開闔變化之妙,“其詞氣如百金戰馬,注坡驀澗,如履平地,得詩人之遺法”(見魏慶之《詩人玉屑》卷十四)。
(張燕瑾)
喜達行在所三首(其二)
喜達行在所三首(其二)
杜甫
愁思胡笳夕,淒涼漢苑春。
生還今日事,間道暫時人。
司隸章初睹,南陽氣已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