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表現了詩人濃烈的生活情趣。詩人在客中,重陽到來,一時興致勃發,抱病登臺,獨酌杯酒,欣賞九秋佳色。詩人酷好飲酒、熱愛生活的情態,便在詩行中活現。
頷聯詩筆頓轉。重九飲酒賞菊,本是古代高士的傳統,可是詩人因病戒酒,雖“抱病”登臺,卻“無分”飲酒,遂也無心賞菊。於是詩人向菊花發號施令起來:“菊花從此不須開”!這一帶著較強烈主觀情緒的詩句,妙趣神來,好象有些任性,恰好證明詩人既喜飲酒,又愛賞菊。而詩人的任性使氣,顯然是他艱難困苦的生活遭遇使然。這一聯,杜甫巧妙地使用借對(亦即沈德潛所謂“真假對”),借“竹葉青”酒的“竹葉”二字與“菊花”相對,“蕭散不為繩墨所窘”(《詩人玉屑》),被稱為杜律的創格。菊花雖是實景,“竹葉”卻非真物,然而由於字面工整貼切,特別顯得新鮮別緻,全聯遂成為歷來傳誦的名句。
頸聯進一步寫詩人矚目遐思,因景傷情,牽動了萬千愁緒。詩人獨身飄泊異地,日落時分聽到一聲聲黑猿的啼哭,不免淚下沾裳。霜天秋晚,白雁南來,更容易觸發詩人思親懷鄉的感情。詩中用他鄉和故園的物候作對照,很自然地透露了詩人內心的隱秘:原來他對酒停杯,對花輟賞,並不只是由於病肺,更是因為鄉愁撩人啊!
尾聯以佳節思親作結,遙憐弟妹,寄託漂零寥落之感。上句由雁來想起了弟妹音信茫然;下句哀嘆自己身遭戰亂,衰老多病。詩人一邊詛咒“干戈”象逼命似的接連發生,一邊惋惜歲月不停地催人走向死亡,對造成生活悲劇的根源──“干戈”,發洩出更多的不滿情緒。這正是詩人傷時憂國的思想感情的直接流露。
此詩由因病戒酒,對花發慨,黑猿哀啼,白雁南來,引出思念故鄉,憶想弟妹的情懷,進而表現遭逢戰亂,衰老催人的感傷。結尾將詩的主題昇華:詩人登高,不僅僅是思親,更多的是傷時,正所謂“杜陵有句皆憂國”。此詩全篇皆對,語言自然流轉,蒼勁有力,既有氣勢,更見性情。句句講詩律卻不著痕跡,很象在寫散文;直接發議論而結合形象,毫不感到枯燥。寫景、敘事又能與詩人的憂思關合很緊。筆端蓄聚感情,主人公呼之欲出,頗能顯示出杜甫夔州時期七律詩的悲壯風格。
(陶道恕)
登高
登高
杜甫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此詩是杜甫大曆二年(767)秋在夔州時所寫。夔州在長江之濱。全詩透過登高所見秋江景色,傾訴了詩人長年飄泊、老病孤愁的複雜感情,慷慨激越,動人心絃。楊倫稱讚此詩為“杜集七言律詩第一”(《杜詩鏡銓》),胡應麟《詩藪》更推重此詩精光萬丈,是古今七言律詩之冠。
前四句寫登高見聞。首聯對起。詩人圍繞夔州的特定環境,用“風急”二字帶動全聯,一開頭就寫成了千古流傳的佳句。夔州向以猿多著稱,峽口更以風大聞名。秋日天高氣爽,這裡卻獵獵多風。詩人登上高處,峽中不斷傳來“高猿長嘯”之聲,大有“空谷傳響,哀轉久絕”(《水經注。江水》)的意味。詩人移動視線,由高處轉向江水洲渚,在水清沙白的背景上,點綴著迎風飛翔、不住迴旋的鳥群,真是一幅精美的畫圖。其中天、風,沙、渚,猿嘯、鳥飛,天造地設,自然成對。不僅上下兩句對,而且還有句中自對,如上句“天”對“風”,“高”對“急”;下句“沙”對“渚”,“白”對“清”,讀來富有節奏感。經過詩人的藝術提煉,十四個字,字字精當,無一虛設,用字遣辭,“盡謝斧鑿”,達到了奇妙難名的境界。更值得注意的是:對起的首句,末字常用仄聲,此詩卻用平聲入韻。沈德潛因有“起二句對舉之中仍復用韻,格奇而變”(《唐詩別裁》)的讚語。
頷聯集中表現了夔州秋天的典型特徵。詩人仰望茫無邊際、蕭蕭而下的木葉,俯視奔流不息、滾滾而來的江水,在寫景的同時,便深沉地抒發了自己的情懷。“無邊”“不盡”,使“蕭蕭”“滾滾”更加形象化,不僅使人聯想到落木窸窣之聲,長江洶湧之狀,也無形中傳達出韶光易逝,壯志難酬的感愴。透過沉鬱悲涼的對句,顯示出神入化之筆力,確有“建瓴走坂”、“百川東注”的磅礴氣勢。前人把它譽為“古今獨步”的“句中化境”,是有道理的。
前兩聯極力描寫秋景,直到頸聯,才點出一個“秋”字。“獨登臺”,則表明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