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手的,而且是賣官詐贓,這些罪名,反比黃繡球的事鬧得大了。爺們不肯承當,書辦替爺們辦事,可也承當不起,黃禍也豈能脫身?依書辦的愚見,就仍照前日的數目了事。另有如此如此的好機會,憑在書辦身上,大家再明走一條路,可使得麼?”門上聽了點首。黃禍聽了,對著門上說:“這就甚好,內裡有你,外面有我同張先生,快點辦起來,使得使得。”張先生說:“如此我們就去了結這一樁事,立刻取了黃通理的保結,叫黃繡球出來。”門上答應道:“就是這樣,不可含糊。”張先生即與黃禍仍到黃繡球處。不過兩頓飯功夫,就辦妥了。
看官們,將張先生當著黃禍與門上說的一席話,解了葛藤,明瞭心跡,是看得出來的。至於如此如此的那話,怎樣叫黃禍與門上便欣然樂從,成個虎頭蛇尾,只怕一時不懂。要說做書的敘事鶻突,不能不申說明白。原來張先生前兩日在飯館內聽黃通理說,黃繡球怎樣開通,怎樣想發心做事,甚以為然,已將一線文明,輸入腦氣筋內,所以當時黃通理暗存了個借風使篷之意,張先生也暗存了個劍酬烈士之心。至此又因黃禍一番交涉,觸發起來,想:黃禍無非是要弄錢,黃通理夫婦卻喜在地方上創興事業。這兩日內,聞得本官正奉文要舉辦新政,什麼警察,什麼學堂,那經費出在那裡,還不是向地方上捐集?現在捐款很為吃力,本官即捐廉為倡,還恐不能踴躍。這位本官,更是吝嗇不過,難得有黃通理夫婦這樣一種人,想辦事而不可得。若與之一說叫他趁此機會,於學堂警察二者之中,隨意擇一自任,捐出三五千金,他力所優為,一定應允。有他這三五千,再捐別人,事就容易了,本官不必自挖腰包了,馬上有人辦事。既博得上司獎勵,那款子除去創始的經費,隨收隨勸,上攤下分,自然也就不少。等到不夠,或是重捐,或是中止,是極尋常的,不妨再作道理。這麼一來,黃繡球有罪可免,黃通理有事可做,門上另有財可發,黃禍又有路可走,這是張先生起先盤算在胸,後來所說如此如此的話兒。
當下到黃繡球處,先說事已了結,隨便將寫的保結交付於我,人可出去。且不說及此事,黃禍也是不說起,只不免自居其功,像全是他的神力。黃通理與黃繡球莫明其忽難忽易之故,即贈了媒婆幾番,託他僱一乘小轎,黃繡球坐了先回。張先生邀同黃禍,也隨到黃通理家,才以地方上要舉辦警察學堂,勸他捐金任事的話,略略一說。黃通理聞之,歡喜欲狂,說:“這又真真應著禍者福所倚的一句話了,今日不及細談,明日午間,仍奉請張先生與敝族黃禍,在那酒飯館內面敘。”二人就少坐分辭而去。去時黃禍對張先生說:“憑著你了,你可要早點到的。”黃通理心下一疑,想:這有什麼憑不憑的?等張先生去後,黃禍卻獨自迴轉,問黃通理道:“你意中想捐多少?聞得衙門裡說捐得上萬,可以詳請專案奏保。我與你一家人,衙門裡的門上,同我至好。你若先給個數目與我,好替你預為地步。公事雖不能跳過書辦的手,卻不用書辦費心。況更不與刑房書辦相干。故此張先生是用不著的,最好你有話對我講,讓我去託門上,吩咐禮房趕緊替你具呈。只須你認定數目,那款子不必說一定先要存庫的呀。你懂得麼?”黃通理聽了,又恨又氣一語不答,只說:“總總明日再談罷。”送他出了門,這才與黃繡球休息下來。
想起黃禍的面目口脗,越見得前事是為他所害,曲折分明。可惜張先生不知他為小人,又拉扯了他,究竟不怕他什麼。倒是以前要尋個做事的方針,無從下手。不料繡球他生病做夢,發心要同我一樣,惹出這一場磨難。如今倒得著機會,我想毀家輸財,以私財謀公益,也是一件極應該的事。但恐學堂、警察這兩事的辦法,也很難定奪,不難於發起舉辦,難在於切實完備。學堂要有造就人格的各種教育;警察要有捍衛地方的各種教育,我們不曾受過什麼教育的影響,於這些上頭,很有缺點,故臨事雖放著一片熱心,卻將何術應付?想來真可慚愧。但事機所在,萬無因難而退之理,自然要竭力鼓舞,正應著諸葛孔明所說“成敗利鈍,非能逆料”,且盡我義務而已。
黃通理這話原是對黃繡球講的,那黃繡球心領神會,卻不言語。你道為何?原來他受了兩三天的委屈,沉思靜觀,越有一種義憤豪俠的原動力,摩蕩於心。一面聽,一面忖,反覺黃通理的話,有些模稜,不以為然;又無奈苦於無可發明,不能辯駁,遂似做了個息夫人。黃通理只當他是疲倦極了,豈知他那鬱勃激烈的精神,引而未發,更是十分圓滿。當下二人閒談就寢。
次日料理些家事,打發照管門戶、看顧孩子的人先後回去。未及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