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腳,何以女人的腳該纏小了,討人好看的呢?豈非笑話!要講叫小孩子個個讀書,自然要叫女孩子不許纏腳,這是施老爺做得到,可以重申誥誡的。施太太,你問學堂之外第二件事,沒有比此事要緊的了。”施太太問:“這樣說來,你那學堂中,一定都收的大腳小姐,幸虧我小女腳也沒裹,可以列入門牆。但如畢家嫂子,生長廣東,所以是一雙大腳,你黃嫂子看來竟是半路上放的,放掉腳有幾年了?”黃繡球道:“為放這雙腳,還在這衙門跪過公堂。”施太太聽得詫異,畢太太代述了一番。
施太太便道:“你黃嫂子有這樣的烈性,如今對著兩位,不但自慚形穢,覺得也不能對付自己的女兒。從明日起,我也放掉了他,能夠弄些人,到各街坊各鄉鎮,同講鄉約一般勸人都把腳放大,不是一件大好事嗎?這個不是他們男子漢肯盡心竭力做的,讓我請我家老爺再多出幾張告示,把那告示編成白話,叫人家個個懂得,有能勸化女人放了腳的,紳衿人家不消去說,那經紀鄉下人家,就重重的給他獎賞,這法子可好不好?”黃繡球道:“這是沒有再好的了,我們已經拿這個法子用過,叫人裝著女先兒,各處彈唱。”便又將王老孃、曹新姑一番故事說出。施太太聽得更外稀奇,忙到簽押房裡去,告訴施有功。施有功也不知有此一重公案,甚為驚異,就對施太太說:“這黃氏夫婦,真是絕大人物,我那學堂同你女兒的事,一定去拜託他。”施太太當把勸放小腳,多設女學,女兒不妨送進他學堂裡去,件件事都說了。出去與黃繡球畢太太,又談論了好半天,盡一日之長,這才送出。
自此黃通理也應允了,兼任施有功所辦的學堂教習。那考選的學生,都是經黃通理手取,另外便是從家塾中升送進去,最出色的,卻是黃禍的兒子黃福,其次便是自己的小兒子黃權,一共足了二十名學額。
那時外面見衙門裡老爺太太,同黃通理家內外來往,新立學堂,又單請黃通理教習,並帶了黃權,不免已謠諑紛雲,說施有功人不純正。
一日,施太太帶著他小姐,只坐一乘官轎來到黃繡球女學堂中。隨即有文毓賢、胡進歐、徐進明、李振中、吳淑英、吳淑美諸位奶奶小姐或坐轎,或步行而來。原是預先約會了的,過路的人起先看見官太太的轎子,並沒有旗鑼傘扇,已覺奇怪,不意後頭跟著又來了六七位,只當裡面有什麼稀罕之事。恰遇這日西門外唱草臺戲,出西門看戲,個個要從這女學堂經過,於是一傳兩,兩傳三,說這裡本來是觀音廟,女太太們來做佛事是常有的,怎麼官太太也夾在當中?就有些敗類秀才,說入廟燒香應該官府要禁,那容官太太倒率領了一班女流知法犯法,我們何不進去奚發他一場?霎時間一倡百和,擁進幾十個人。看門的出乎意料,沒有提防,就攔阻不住。裡頭的太太、小姐們不知何事,吃了一驚。又是跟施太太去的二爺不好,擺起衙門架子,大嚷大罵,說要叫地保差人鎖拿。那些擁到裡面的人還不曉得是學堂,不是廟宇,聽了不服,大家爭鬧。那二爺竟動蠻打人,打破了一個人的眼鏡,這又攪海翻江,扭成一片,把施太太的轎子踢倒打碎。幸虧轎伕不在那兒,這二爺寡不敵眾,要出來回衙門喊人,卻被施太太喝住。鬧的人見得了上風,又打碎轎子,才趁勢一鬨而散。施太太便向眾位道歉,說:“不該坐這乘轎子,帶這個家人。前日小女在街上頑耍,聞說也是跟的家人冒犯了這邊女學生們,我家老爺就要辦遞解的,還是李翰林替他求下來。如今這個奴才,又在這邊無理,真正可恨!”眾位也道:“這都是我們地方上民俗野蠻,少見多怪,驚嚇了夫人小姐,且請寬容,不必動氣。”
施太太見著王老孃也在一旁解勸,不覺想起黃繡球的事好笑,便道:“這真是積世老婆婆,叫小女拜在老婆婆名下,做個幹孫女兒,跟了講講說說,說著實有道理了。”王老孃一把攙住了施小姐說:“這個何敢?”問了施小姐是十一歲,又問名字,叫譽身,生得一表非凡,正是美如冠玉的奇男子,大家都上前誇讚,同在堂的一班女學生,也各敘一禮,十分親愛。施小姐看見前日同他說頑話的那位學生,還去招陪了不是。
這日施太太同大家在學堂,分外暢談,各學生就停課一天。黃繡球因為施譽身施小姐要初次開蒙,在堂裡插不進班次,當真就交給了王老孃,託他專門帶著施小姐,照著堂中教授演說的次序,獨自教施小姐一人。每日只從飯後在衙門裡送入學堂,下午五點鐘領回。這施小姐本來聰明,又兼有同堂的耳濡目染,加以王老孃格外關切,自然日有進步。
施太太這日回衙之後,同施有功又商議了些,把那勸放小腳的告示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