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洞答道,“臣到山西后一定去查訪此人。”
“閻敬銘能幹,先帝在日就稱讚過。同治初期那幾年,他在山東巡撫和工部侍郎任上也做得很好,為何突然就辭官不做了呢?你見到閻敬銘,問問他,若過去有些什麼不痛快的事,十多年了,丟掉算了,朝廷還等他共度艱難哩!”
“是。”張之洞恭恭敬敬地說,“我一定將太后這番心意轉告給他。”
“張之洞,你現在是山西巡撫,閻敬銘在山西,能不能勸說他回到朝廷來,就看你的本事了。”
張之洞忙叩頭:“臣一定盡力勸說閻敬銘回朝廷為國家辦事。”
回到家裡,張之洞仔細琢磨著慈禧太后的話,深感慈禧對閻敬銘的眷顧之深、期望之切,這些年來似乎沒有人能比得上。閻敬銘過去以侍郎致仕,今年已六十五歲了,若復出,官銜應在侍郎之上。官宦世家出身的張之洞深知結納朝中大員的重要性。這次若由自己出面來說服閻敬銘復出,自然就與閻敬銘結下一層非一般的關係。何況張之洞和閻敬銘之間還有一層淵源,那就是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恩人胡林翼。
張之洞隱隱記得,胡林翼在去世前曾有一封信給他,要他到武昌撫署來歷練一下,信中盛讚閻敬銘。張之洞忙把過去的舊信札找來,果然尋到了這封信,遂有意將這封信帶來山西。於是他親筆寫了一封信,連同這封信一起交給桑治平,請桑到解州去一趟,代他先去看望一下閻敬銘,轉達殷勤問候之意。
第三章 投石問路(8)
桑治平離開太原後,三個幕僚將奏稿送上來。張之洞一一細看,越看眉頭皺得越緊:三份奏稿都沒有將他的意圖說清楚,其中一份連文句都不通順。他氣得擲回去,命他們重新擬稿。第二天,三份稿子又送上來了。張之洞看後,還是沒有一份滿意的。他聲色俱厲地將三個自以為是的幕僚教訓了一頓,叫他們統統捲起鋪蓋走路。他嘆了一口氣,心裡說道:這衛榮光怎麼用的這樣一批草包!必須聘幾個心地明白又文筆流暢的人來辦文案。張之洞第一個想起楊銳。他提起筆來,給楊銳寫了一封信。眼下這三個重要的摺子,只好自己動手了。
就在張之洞親自草擬這幾份關係山西千家萬戶利益的奏摺的日子裡,太原城藩司衙門後院,有幾個人也在心神不安地忙碌著。
四 王定安貢獻三條錦囊妙計
衛榮光離太原前一天,特為到藩司衙門與葆庚話別。談話之間,衛榮光說起張之洞有清理藩庫的念頭。葆庚聽了心裡暗吃一驚,送走衛榮光後,他將自己關在書房裡,呆呆地坐了一個多時辰。
正白旗出身的葆庚,是清初八大鐵帽子王之一豫親王多鐸的後裔。顯赫的家世,使得他在朝中有廣泛的奧援。正是憑著這種奧援,這些年來,才具平平的葆庚在官場上左右逢源。他不屑於從七品縣令做起,拿著一大堆白花花的銀子,一出手便捐了個候補道員。分發到省後,又是銀子幫他很快得實缺。葆庚毫無從政的經驗,也不耐煩案牘簿書,但他卻遷升順利。待到曾國荃到山西做巡撫的第二年,葆庚便從陝西按察使調升山西做布政使,成為一省方伯。葆庚憑的什麼升官?他的本事就在於京師活動的能力。省裡有大事辦不了,需要朝廷出面解決的,派葆庚進京便十拿九穩。比如要戶部增撥銀子啦,減免稅收啦,要吏部在對本省道府一級官員的考績上客氣點啦,走王府的門子為某大員謀求調升啦等等,這些事葆庚都可以辦得順溜。葆庚抱著七分敬畏三分諂媚的心態,來到太原給曾國荃當藩司。他知道這個從戰火中打出來的曾老九脾氣暴躁,性格乖戾,且仗著戰功,什麼人也不放在眼裡。葆庚像伺候老爺子一樣地伺候著曾國荃。曾國荃對滿人官員有一種偏見。在他看來,幾乎所有的滿人都是酒囊飯袋。帶兵做官,不是他們有本事,而是命好。對葆庚,他自然也是瞧不起的,但葆庚對他事事恭順殷勤,曾國荃找不出他的岔子,倒也相處得太平。
那時山西正是大旱,赤地千里,餓殍遍野,景況慘不忍睹,賑災之事繁重艱難。曾國荃面對這個局面,甚是焦慮。這時葆庚的能力發揮了作用。他到京師四處遊說,居然給山西帶來六十萬兩銀子的賑災款。此舉,令曾國荃對他刮目相看,從那以後便對葆庚十分信任。十多年的征戰,讓曾國荃落下一身的病痛。來山西之前,他在湘鄉老家足足養了六年的病。六年鄉居,使他變得疏懶。病痛加上疏懶,又使得他對政事產生厭倦,於是乾脆把山西的事都交給了葆庚,另派一個心腹代表他和葆庚共事。
這個心腹名叫王定安,字鼎丞,湖北東湖人氏。他以秀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