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糧。
飯館看來是沒什麼生意了,掌櫃的窩在櫃檯後面看不見人影,小夥計估計只剩一個了,憂鬱地蹲在門口。
時不時就能遇上三五個漢子,面容枯槁,頭髮髒亂得如同鳥窩,或蹲或站,聽見有人過來,都急忙抬起頭,渾濁的眼睛帶著一絲討好的眼神,僵直的嘴唇硬往上拉,都希望是有人來僱他們幹活。
偶而遇上的幾個衙役,一改往常囂張跋扈、罵罵咧咧的性子,疲憊而沉默地巡視著。
街坊鄰居自發組建的小隊也見到了幾支,都是一個成年漢子帶著幾個半大小子,陪著些姑婆嬸子買糧買鹽的。
最熱鬧的當然是糧店了,門口仍然是排著長隊,當天的糧價,用白紙黑字寫好,醒目地貼在店門口,買糧的人許是對這頻繁地漲價已經麻木了,只在進店前抬頭看一眼糧價,隨即低頭疾步進門購糧,再無任何聲響。
一個多月前街上還能見到個把做糖人的,現在蹤影全無,整個街面上,除了開著的糧店,和買糧的人,其他地方都是空蕩蕩的,了無生趣,沒走多久,一家人就興致全無。
“他爹,要不咱們也買點糧回去?”志文娘也不想接著逛了。
“不用,明天上工我就能領到糧食,現在請我做活,都是先付我一半的糧食。”說起這個,鄭三臉上還是漾起了止不住的得色。
“回家吃飯,回家吃飯。”囡囡也覺得街上不好玩,嚷嚷道。
“好,回家。”鄭三抱著囡囡,邊往家走邊說,“哎,我怎麼覺得你們娘仨有點不一樣了。”
“有什麼不一樣?醜了,還是嫌棄我們娘仨了?”志文娘半開玩笑地問。
“瞎說什麼呢。”鄭三回答,“就是覺得你們和以前不一樣了,和其他人也不一樣了。”
一家人的聲音漸漸遠去。
讓大家頭天晚上非常興奮的逛街,就這樣虎頭蛇尾地結束了。
之後志文娘除了收拾屋子,又向兄妹倆保證,伙食標準不降,才把做飯的事兒要了回來,
沒辦法,不出去做活,在家裡又不做飯的話,實在太閒了。
午飯後休息一會兒,照例是跑步訓練,不過志文娘倒是重視起來了,不再偷奸耍滑的,和囡囡一起,跑得非常認真。
也許是知道要逃難了,現在多流點汗,到時能少吃點苦。
立冬了,早晚寒冷異常。
太陽掙扎著,彷彿不情願一般,緩緩從地平線上露了個頭出來。
縣城外的窩棚、空地上,厚厚地結了一層霜,遠遠望去,白茫茫一片,仿若下了場雪,倒是頗為壯觀。
鄭四鼻子裡噴著白汽,從窩棚裡探出個頭來,隨即打了個冷顫,又縮了回去。
沒多大一會兒,伴隨著老太太的高聲咒罵,鄭四一個趔趄,從窩棚裡跑了出來,差點跌倒。
“一個二個的,天天在這窩著,這錢糧自己能長出來不成?”老太太隨後跟了出來,指著鄭四鼻子罵道。
鄭四低著頭,默然不語。
鄭二起得早,剛從外面拾了些柴火回來,就撞上這一幕,進退不得,只能尷尬地站在門前。
“好了,好了,都進來。”老頭從窩棚裡伸出手招了招,“也不怕被人笑話。”
窩棚裡挖了個小坑,燒著火,四周用樹枝搭了個架子,吊著口鍋,五妹正忙著燒水,準備煮糊糊。
“你娘說得對,這坐吃山空不是辦法啊,”老頭說道,“你們哥幾個,就不會進城去找點兒活計?就賣地得的這些糧,夠這麼大家子人吃多久?”
“這進趟城要五文錢呢。”鄭大在一旁悶悶地說。
“就是,找不到工可不白瞎了這五文錢。”鄭四急忙附和。
“幾個不成器的東西,找不到工就別出城。”老太太又罵了起來。
“那。。。娘你分點糧唄,好歹讓我們在城裡多撐幾天。”鄭大低聲嘟噥著。
“你說什麼???掙不回錢糧,別想從我這兒拿。”老太太咆哮了。
“娘,這麼多人都想找點兒活計,掙點吃的,活計就那麼多,真不好找。”五妹邊做事邊說。
“我們除了會種地,其他的也不會,又不像老三。”鄭四說道。
“好了好了,先把早飯吃了吧。”說著話的功夫,五妹已經把糊糊煮好了,又去旁邊那個連在一起的窩棚裡,叫嫂子和侄子侄女們過來吃早飯。
“這個老三,也是個沒良心的,這麼長時間,就出來看過我們一次,”老太太端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