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剎託信誓旦旦,保證沒人敢進入魔鬼城藏身於暗處攻擊他們,可是誰曉得雷剎託是否因傷勢過重而胡言亂語?所以在她沒有確定此處真的是安全之處時,她絕不敢輕易鬆懈。
陰風慘慘,一陣接一陣;鬼聲悽悽,一聲接一聲。
關紅綾打從腳底涼上頭頂,全身因寒冷、因畏懼而泛著雞皮疙瘩。她慌亂地左右張望,不斷警戒再警戒。
“別理會四周的聲音,沒事的。”雷剎託感受到她的恐懼,出聲安撫她。
“我看見有一堆人正盯著我們看,而且暗處藏有猛獸正準備一口咬斷我們的喉嚨。”關紅綾很想故作堅強,可是鬼怪的哭嚎聲過於淒厲,她實在很難鎮定下來。
“沒有人,也沒有猛獸,就像我先前跟你提過的,你現下所看到的一切,不過是一堆堆形態像屋舍、人群與猛獸的土堆。在黑夜裡,往往有許多人誤以為真有人群與猛獸躲藏其間,伺機發動攻擊,自己嚇自己,所以焦躁慌亂地四處奔走,有的因此而耗盡精力、倒地不起,有的則疑心生暗鬼,跟自己人起內鬨,自相殘殺,導致在黑夜進到魔鬼城的人有進無出,也使得眾人對沙依坦克爾西更加戒慎恐懼。”雷剎託喚醒她的記憶,再跟她說明得清楚一些。對她的關心,讓他得以暫時遺忘背部不住傳來的疼痛。
先前就是怕她會慌亂,所以在進入沙依坦克爾西前,他已經大略向她說明過裡頭的情景,只是進入後,恐怖陰惻的鬼哭聲與各式奇形怪狀的人物、猛獸,使她忘了他先前說過的話。他完全可以理解她對此地的畏懼,也知道她同意進入此地需要多大的勇氣,他不僅不會嘲笑她,反而欣賞她勇往直前的精神。
“那……四周那陰惻惻的鬼哭神號又是怎麼回事?”那一陣陣彷佛來自陰間的鬼哭聲,哭得她心驚肉跳的。
“是風聲,不是群鬼聚集在一起嚎啕大哭。再者,倘若真有鬼怪藏身在此,你那麼潑辣,只消開口痛罵,包準他們會嚇得屁滾尿流地滾回陰間去,哪敢再找上你?”說到最後,雷剎託故意打趣談笑,試圖讓她放鬆。
“我真那麼厲害,光靠痛罵就足以讓鬼怪滾回陰間去的話,怎麼卻從不見你對我感到畏懼?”她哼了哼,不苟同他的說法,但也因他的話而不再膽顫心驚。
“老子的確是害怕啊!你瞧,老子不也被你嚇得從中原躲回關外來了?”趕往沙依坦克爾西來的路上,雷剎託皆故意藉由和她說話來分散注意力,不去想著身上所受的傷,才有辦法一路撐過來。
“算你還挺會說話的,不過你為何說話總是要老子長、老子短的?不覺難聽嗎?”她微蹙著眉,挑他的缺點。認真說來,這男人渾身上下沒一根溫文有禮的骨頭,他簡直是粗魯至極,可是自與他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後,她發現其實自己並不像嘴上嚷的那樣討厭他,且他奮不顧身地出手相救的舉動,使她對他更增添了不少好感。
“老子又不考你們中原那勞什子的狀元,也不想當官兒,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可不會因為旁人覺得難聽就不說。”雷剎託生性豪邁、不拘小節,絕不肯為了討人歡心而違逆自己的本性,故作斯文爾雅。
雷剎託的話獨具一番道理,讓關紅綾一時語塞,無法再挑剔他的缺點。他的直率其實很難不讓她欣賞,因她自小跟在父親身邊,看盡自稱不拘小節、不汲汲於名利的江湖人士,實則是表面道貌岸然,意圖譁眾取寵、言不由衷的虛偽名門人士,像雷剎託這種直言不諱、直來直往的漢子並不多見,是以她很難不對雷剎託另眼相看。
雷剎託成功地轉移了她的注意力,讓她不再對所處的環境感到恐懼,於是無聲地咧嘴一笑,隨後發現自己的體力就要消耗殆盡,他不再全身緊繃,慢慢鬆懈了下來。他們人已進入沙依坦克爾西,生命不會再受到姜謙和等人的威脅了。
“……往左,那裡有個洞穴,可以供咱們今晚棲身。”剛一鬆懈,所有試圖遺忘的痛楚便再次攻佔雷剎託的身軀,他咳了下,嘴角掛著一絲鮮血,勉力開口指引她方向。
“好。”關紅綾遵照他的指示,要流星往左行。
此時,狂風再次大作,鬼怪彷佛就在耳畔哭泣,地上的沙礫遭狂風吹起,像暗器般,鞭韃著他們裸露出來的肌膚,宛如要阻止他們進入安全的庇護之所般。
流星是識途老馬,儘管狂風大作,它依然堅定地踏步,準確無誤地馱負著他們進入雷剎託常常用來躲避風沙的洞穴。
這個洞穴不是很大,但已足夠容納雷剎託、關紅綾與流星,不讓他們再飽受飛沙走石的侵襲。
進入足以遮風棲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