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是真的呢?”樊大堅感覺頭頂佈滿烏雲。
“屍體到了你這裡,推是推不走的,你必須立刻去找管事的官員,悄悄將此事通報上去,皇家顧及顏面,或許還有你的生機。”
“萬一龍顏大怒,不顧及顏面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一個小小的廟主,死前還不得高高興興地謝恩?”
樊大堅哀叫一聲,“這算怎麼回事?那兩個惹禍精……我將屍體送走。”
“沒用,烏鵲衚衕是知情者,你不上報,他們就會上報。”
“不行,我心裡全亂了,胡桂揚,胡爺爺,你得給我出一個主意,我該去找誰?宗人府?禮部?西廠?錦衣衛?”
“先去打聽明白,死者究竟是不是駙馬樓耀顯。”
“嗯,然後呢?”
“不是,就向順天府報官,是,就去西廠求見汪直,請他示下,記住,跪在地上別起來,對他要言聽計從,他若發火,你就有救,他若不動怒,你最好想辦法逃走。”
“可憐我這個廟主才當幾天,眼看就要過年……”
“嘿,等在家裡的公主才可憐呢。”胡桂揚起身攆人,“讓蔣二皮、鄭三渾看守屍體,別讓他們離開半步。”
“明白,我真想殺了他們兩個……”樊大堅抬眼看向胡桂揚,真覺得這是一個主意。
“除非你將烏鵲衚衕那邊的人也除掉。”胡桂揚用這一句話救下兩條性命。
樊大堅跺跺腳,“好吧,我去打聽真假駙馬,一有訊息我就來找你。”
“明天一早再來。”
“你要出門?”
“嗯。”
“去哪?”
“嗯?”
“我不問了,明天一早……只要我還是自由之身,一定來見你。”樊大堅無奈地告辭,心裡有預感,這個駙馬十有**是真的。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胡桂揚坐了一會,先讓心思安定下來,然後去麵館吃了一碗麵,與客人閒聊一會,覺得差不多了,出門去往本司衚衕任家。
老鴇還是那麼熱情,因為她親眼見到胡宅裡還有一大一小兩隻裝銀的箱子,任榴兒卻冷淡許多,讓丫環出來謝客,聲稱自己身體倦怠、容顏未復,難見君子云雲。
老鴇親自前去相勸,等候多時的胡桂揚終於獲准進屋。
任榴兒仍然戴著面紗,斜坐床邊,背對訪客,兩名丫環想要退下,被她開口留下,老鴇只好又拿出媽媽的派頭,勸說幾句,將丫環帶出房間。
“嘿,不愧是錦衣校尉,知道的人說你是要見我,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抓我歸案呢。”
胡桂揚笑了笑,拿起茶杯喝水,半天不說話。
任榴兒忍不住了,轉過身子,“找到朱九頭了?”
胡桂揚搖搖頭,“我沒去找。”
任榴兒輕笑,“最毒婦人心、女人心似海深……你想起什麼就直接說出來吧。”
“我在想,是我做得不對,請你幫忙,卻只給一個空頭許諾,怪不得你不肯說實話。”
任榴兒冷笑一聲,沒說什麼。
“你的贖金大概是多少?”
“現在的你肯定出不起。”
“未必。”
任榴兒沉默一會,“老乞婆當初買我的時候花了三百兩,這些年來我給她家賺的錢百倍於此,但她不會承認,反而會說在我身上花的錢更多。所以,如果有人一定要為我贖身,她會出價至少三萬兩。”
“嚯。”胡桂揚吃了一驚。
“我不值這個價?”
“值,但老鴇心太黑。”
“這樣的人家,還講仁義不成?但是你可以講價,應該能講到二萬兩,你再拿出錦衣衛威脅,還能再講吓一萬兩。然後就沒什麼餘地了,老鴇新買的女孩兒還撐不起來,她的確需要錢維持家用。”
“那也是一萬兩啊,家用的話幾輩子也花不完。”
“虧你還是官場上的人,不懂這裡的規矩嗎?老乞婆雖然可恨,但是樂戶人家的日子的確艱難,上頭的衙門層層疊疊,小到地方公差,大到教坊司、六部衙門,乃至宮裡的太監,都要拿一份抽頭兒。我們的錢來得快,送出去也快,就這樣,還遭人鄙視,出了事,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
任榴兒滿腹怨氣,扯下頭上的面紗,傷勢好了一些,臉上仍顯浮腫,“別的少說,要麼給我贖身,再給我與贖身金相等的酬謝,要麼給我報仇,我才告訴你朱九公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