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丁山回到了地下室的租房。
兩點整,諾丁山和往常一樣離開她的出租房。
從出租房到開啟那扇大鐵門需要步行差不多十分鐘左右時間,兩點十分諾丁山關好大鐵門,並且確定大鐵門已經牢牢落鎖不會讓小偷有任何機會可乘,她的房東在附近裝了閉路電視,每一個沒有把門鎖好的都需要交出五英鎊的罰金,當然,如果遭遇到小偷光顧的話自然是另當別論。
大鐵門朝西,門口是街道,諾丁山的腳踏車就停在對街,對街是數十個電子鎖車位,每一個月只需要想社群管理員繳納五英鎊的維護費就可以得到一個車位,問諾丁山把每個月賺到的錢都花到那裡去了,她每一個月賺到的錢有一部分都花在了這些瑣碎的事情上去了,不過,最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的還要數她花在醫院裡的開銷。
一切,都在印證著那些老話,每一個不幸的人生裡都免不了有那幾樣狗血的橋段:痛失愛人,遭遇朋友背叛,親人疾病纏身。
諾丁山每賺到一百英鎊就有七十英鎊花在克萊兒身上了。
克萊兒,蘇珊娜最小的女兒,今年剛剛滿十四歲,一出生就患有綜合性早衰症,普通人一個小時時間於克萊兒來說也只是眨眼功夫的時間。
蘇珊娜結過三次婚,第一任丈夫是一名飛行員,他在一次飛行任務中因公殉職留下了艾瑪兒,第二任丈夫只是為了達到能收養諾丁山的條件才產生的,蘇珊娜給了那個男人一筆錢讓他和她秀恩愛,結婚一年之後他們如契約中的那樣離婚了,蘇珊娜的第三任丈夫就是克萊兒的爸爸。
兩歲的克萊兒有著一張十歲的臉,克萊兒兩歲生日時她的爸爸留下了一紙離婚協議書和若干財物悄然離開,再次變成單親媽媽的蘇珊娜帶著她三位尚未成年的孩子繼續生活著,大女兒艾瑪十四歲,二女兒諾丁山十二歲,三女兒克萊兒剛剛滿兩歲。
克萊兒爸爸的離開使得蘇珊娜每天工作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可生活並沒有因為蘇珊娜越來越長的工作時間變得更好,她們一直在搬家,從較大的房子搬到小一點的房子,再從小一點的房子搬到了更小的房子,花在克萊兒身上的開銷讓他們最終來到了水窮山盡。
克萊兒四歲時,蘇珊娜宣佈她要離開nottinghill去賺大錢,她說她需要一位幫手。
讓諾丁山感覺到意外的是輟學去當蘇珊娜幫手的人不是她而是艾瑪兒,在那個家庭裡一直都沉默寡言的諾丁山問蘇珊娜為什麼,那時,她隱隱約約猜到蘇珊娜口中的賺大錢指的是什麼。
屬於諾丁山的感覺裡應該輟學的人是她而不是艾瑪兒,艾瑪兒是蘇珊娜親生的,而她是無意間被遺棄在她陽臺上的。
因為生活疲於奔命已不再年輕的女人摸著她的頭,口氣那麼的理所當然:“因為艾瑪兒比諾丁山大兩歲,她的力氣比你大。”
離開前的一晚,蘇珊娜帶著她的三個女兒去高檔餐廳吃大餐,那晚,蘇珊娜喝了一點酒,她和她們說等她賺了大錢回來之後每一個週末都帶她們來吃大餐,當然得穿著義大利手工鞋吃大餐。
諾丁山知道蘇珊娜最大的願望讓克萊兒的生命延續到二十歲。
那一晚,從餐廳回來之後艾瑪兒鑽進諾丁山的被窩裡,她掠著她的鼻子說親愛的你不必要感覺到內疚,我早就厭倦了學校的那一套,而你不一樣你的學習成績很棒。
艾瑪和諾丁山最後說的一句話是“諾丁山,你等著吧,我會賺到很多很多的錢,然後用我賺到的那些錢送你到世界上最好的大學。”
蘇珊娜離開nottinghill時諾丁山十四歲,克萊兒四歲,四歲的克萊兒有一張十四歲的臉。
一年過去了,兩年三年過去了,諾丁山陸陸續續的收到了蘇珊娜匯過來的錢,按照蘇珊娜交代的那樣,她把那些錢一部分充當她和克萊兒的生活費,一部分用來當克萊兒的治療費,剩下的存進了銀行。
諾丁山和蘇珊娜一個月通一次電話,每次通話時蘇珊娜給諾丁山的感覺是她真的是在賺大錢,每當諾丁山問她蘇珊娜你什麼時候回來,她都說等錢再存多一點就回去,那樣的話一說就是兩年。
諾丁山十九歲那年秋天,從南非來了一通電話,在英駐南非大使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諾丁山見到了和克萊兒一樣有著一張蒼老且憔悴的臉的蘇珊娜,那些人告訴她蘇珊娜保留了一口氣為的是見到她。
白色的牆白色的床單,有著四分之一波蘭血統的蘇珊娜也是白色的,在白色的房間外面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在等待著記錄蘇珊娜的死亡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