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用轎子嗎?”他搖了搖手,拾步下階。
“我們大人長得還真是好看哪!”
“是啊,這就叫玉樹臨風,貌賽潘安!可惜好看又不能當飯吃!”兩人看著他的身影漸漸遠去,又開始交頭接耳。不過他們若是知道他們大人此番要去的地方竟是寶月樓,必然會把眼珠子掉出來。
寶月樓。安長風月第一樓。
東唐民風開放,歌舞坊即是風月樓。
但對官員出入這種煙花之地仍是有限制的,只能在官坊出入。
在安長,寶月樓是唯一一家官坊,而且出入這寶月樓的官員只能是四品以上大員。臺階越高,生意越好,這是人之常情。
林笙歌被人領進這寶月樓的後門時,還懷疑自己進錯了地方。
因為這是白天,沒有絲竹喧囂,沒有調笑之音,連胭脂味也在陽光下變淡了,空氣中流動著的只是春日的慵懶。
在庭中偶一抬頭,正見美人推窗,一條粉色羅帕輕輕飄了下來,正落在她跟前。
略一遲疑,便彎身撿起,聞到了一種淡淡的薰衣丸的香脂味。
“唉,阿寶,這大白日的,你帶什麼人來了?”小門裡已出來一個袒胸露背的婦人。
林笙歌面不改色,心中實是嚇了一跳。
雖說時下盛行女子露肩骨以為美,但這婦人露的委實過多,外裳又是透明簿紗,這種陣仗,笙歌固然早有心理準備,仍是十分不慣,眼睛自然垂下。
“喜嬤嬤,您前兒不是說要給幾位姑娘重新換個畫師嗎?這位是我們董老闆介紹來的,保證把姑娘們畫得個個天上有地上無的!”領路的夥計阿寶笑嘻嘻地上前伸手——
被稱為喜嬤嬤的女人早把目光瞟向了他身後的笙歌。
那雙黑眼圈濃重的鳳眼,上下左右,直勾勾的,看得笙歌背上隱隱出汗——
“進來吧。”喜嬤嬤已從袖子裡抓了一把銅錢,扔在阿寶手心。還有幾個蹦到了地上,不斷打圈,然後在青石磚的縫隙裡躺著了。
阿寶連忙彎下腰去摳。
笙歌遲疑了一下,看了那阿寶一眼,便舉步入內。
人要懂得忍辱負重。自她接下這個任務,她就時時告誡自己。
喜嬤嬤轉身朝樓上尖聲叫了一句:“小翠,請一下你們姑娘,畫師在樓下等著啦!”
樓上就有個稚嫩的聲音答應了一下。
喜嬤嬤示意她在桌旁的錦凳上坐下。
“你既是董老闆介紹來的,那麼必定也是來京參加科考的考生吧?”
林笙歌點頭說是,手心裡在冒汗。
還好她並不起疑,只是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嘆口氣道:“這麼漂亮的人,可惜竟不是個姑娘!”
眉目就柔和了些,囑咐她:“等下下來的姑娘脾氣不好,你要順著她點,左右就照著美人該有的樣子畫就好,不象沒關係。”
笙歌聽她的話有點想笑,眸中便有了淡淡笑意,輕輕點頭。
喜嬤嬤看她的模樣清清俊俊的,又不多話,自又多了幾分喜歡,叫人給她上茶。
又問了她家鄉出處,年庚多少,家裡還有什麼人,笙歌自有準備,一問一答,不冷不淡。
終於,樓梯那端出現了一道身影。
“我們綠雲姑娘下來了,林畫師,您可得仔細觀察,好好畫,定要讓我們姑娘滿意才好!”
喜嬤嬤的聲音一轉,嘩啦嘩啦,笑得大聲,說得更大聲。
“嬤嬤,你給我找的畫師,不會又是什麼窮書生,沒銀子吃飯了,就跑來咱們寶月樓充畫師,掙幾個饅頭錢吧?”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冷冷脆脆,字字擊打喜嬤嬤的軟肋。
喜嬤嬤一時有些笑不出來了。
笙歌不由想起自己來京科考那時,確也充過畫師,仿過名人作畫,頗為感嘆。
“嬤嬤,我昨兒晚也給你掙了不少銀子吧,你就不能拿個一千、萬兒的,給我好好請個名畫師嗎?這不是給我自己長臉,客人拿出去,總還是寶月樓的面子不是?”
“唉呀,乖女兒,你這樣說媽媽可是冤枉死了。你問問這位林公子,他一副畫的畫資是多少?”
喜嬤嬤畢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說話間已一把扯住了笙歌,一邊說一邊給他使臉色。
笙歌暗裡一咬牙,便回過身來,正與那名綠雲的女子四目相對。兩人都是怔了一怔,一個心道,好美的女子!所謂冰肌玉骨,花容月貌,堆在她身上都不免俗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