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潭水:“落落,你不開心。”
“沒有……”
“你一定會說沒有。”弄月接過我的話,笑笑:“因為你從小就是這樣,平日裡,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反倒是真正受了委屈的時候,會憋在心裡,躲著哭。”
我搶過毛巾,繼續在臉上東擦西擦。熱氣燻得眼睛霧濛濛。
“你不想說也沒有關係。我希望是我多想了,你不要因為幻琦困擾。她追尋的是她想要的,而你所擁有的都在你手上,只是你的,誰也搶不走。”
“我……我有什麼……什麼都沒有!”把毛巾往桌上一甩,眼淚成串的掉下來。我抽抽噎噎的,哭得一點都不唯美,一點都不動人,像是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而跑回家哭訴的孩子,只差沒一屁股坐到地上去蹬腿。
弄月嘆口氣,輕輕拍著我的後背:“落落,你有的,只是你看不見。”
“你什麼都不知道,別胡亂安慰人!”我愈發的哭得稀里嘩啦,不顧形象。
“好,我不說話,你儘管哭。哭完就會好受些。”弄月的聲音分外溫柔,如同撫在我背心的手。
一肚子鬱悶發洩得差不多了,淚意漸止。我拉過毛巾擤鼻涕,驚天動地的聲音終於讓自己有些臉紅,眼角的餘光瞥到弄月臉上的笑意,更加不好意思。
弄月拉我坐在書桌邊,抽出我手中的毛巾,往外走去:“你等等,我去給你換一塊。”
我抹抹臉,剛想追上去攔住他。衣袖掃過桌面,竟打翻了插滿卷軸的瓷筒,書畫、手卷嘩啦啦的傾瀉而出,我手忙腳亂的接住一些,再抬頭時,弄月已經沒了影。
只好蹲下身收拾掉到地上的卷軸,無意中看見一副半開的畫卷中露出女子的裙裾,大為好奇,上前推開餘下的部分,仔細看去。畫中少女身著粉紅紗裙,裙襬輕挽,赤足站在溪石上,一根小辮斜斜繞過額頭,大眼彎起,笑靨如花。滿臉的調皮和稚氣,卻難掩俏麗。
我趕緊拾起另一個卷軸,開啟來看,又是這女孩的畫像,她坐在琴臺前,卻並未撫琴。單手按住琴絃,另一隻手託著下巴,撅著小嘴,神態慵懶,目光早飄到了其他地方,黑白分明的眸子隨時都會轉動一般,可愛至極。
再開啟一張,女孩的表情比前兩張都沉靜得多。雪白的紙上,滿幅飛花,一身淺綠衣裙的少女,抱膝坐在草地上,微微側臉,長髮隨意散落。淡妝修飾過的容顏,出塵的美麗。
開啟其他卷軸,發現裡面的人,竟都是同一個女子。姿勢不同,衣裳不同。連容貌都有些許的變化,由青澀到成熟。唯一沒變的,是額心那一點銀色印記。
飛快的把書桌恢復原樣,腦中一片空白。自英雄大會後,幻影教已成為江湖上炙手可熱的門派之一。雖然不知道弄月為什麼會離開天山,但經營一個偌大的門派必定會極耗心神。我以為他會藉此淡忘那段無法逆轉的歲月,忘掉曾讓他魂牽夢縈的人。實際上,他比我想象的要徹底。他把一切全埋了起來,任何人都看不見。只是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怎麼還在發呆?沒有好點嗎?”一塊熱毛巾敷上我的臉,因淚痕而緊繃的面板舒緩了很多。我自己按住毛巾,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弄月,我不值得你這樣對待!”
弄月愣了愣,隨即莞爾:“你說的。如果是幻琦,我也會這樣。”
“那……”他看著我,眼神溫潤如水。到了嘴邊的話又吞回去,我只做了一個簡單的鄭重宣告:“把我今天的樣子全忘掉,一點點都不許記住。”
在我的堅持下,弄月沒有送我。其實,我也沒想過我要去哪裡。
大街上,南來北往的人流。盲目的穿梭在人群中,有種迷失的錯覺。
我原來並不知道,情到深處,竟然可以這般無怨無悔。而我,也能愚蠢到這種地步,對著弄月去為另一個人流淚。想到他唇邊的那抹淺笑,心漸漸的酸楚到麻木,什麼感覺都沒有,除了累。是的,很累。以前自己的小床上,有一隻肥肥胖胖的大白枕頭,每次不開心的時候,我都喜歡把頭埋在裡面,什麼都不想,一會就睡著。醒來後又是神清氣爽的一天。難說我是否還有運氣回到那樣沒心沒肺的日子。或許,我本來就應該在這裡,另一個時空的存在才是意外,而我早就被那個世界遺忘……
神思恍惚中,竟在迎面而來的人潮裡對上一雙紫眸,水晶般褶褶生輝。我自嘲的笑笑,看來自己比弄月也好不了多少,到哪都能想到那個人。晃晃腦袋,再抬頭,那雙紫眸果然不見了。我拍拍自己的臉,打起精神,正要甩開步子,手被人拉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