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的表情逗笑,忍不住打趣道:“知人善任是歷代明君的共同點,你倒學了十成。”
“你卜卦的功夫別是又進益了。”星璇笑起來,緊接著話鋒一轉:“既然李半仙如此神機妙算,不妨再告訴我,倘若星璇真有入主金鑾的那一日,梨落又在哪裡?”
櫻花樹下,白衣少年迎風而立,胭紅的花瓣翻飛,漸漸飄落在他的頭上、我的肩上。
無數套說辭在腦中千迴百轉,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揮之不去的,是他那年在天山留給我的最後一抹笑,血染山河的無悔。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可能不會去想這個問題。”我勉強笑著,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瞳仁在陽光下清亮如水,此刻正盛滿期待。
咬咬唇,我決定揀最現實的理由來說:“按照本朝律法,先帝的宮眷自有去處,我雖然是冒充穆巧眉,但是同樣不可能留下。新君即位,會有很多你從前沒有經歷過的事情,你也許疲於應付也許樂在其中,久而久之,等一切步上了正軌,你就會慢慢領悟到何為君臨天下,擁有的和想要的便都與現在不一樣了。重任在肩,你平日裡哪還有功夫來我胡吹亂侃……”
一聲嗤笑打斷了我的滔滔不絕,星璇眯眼看了看天空,不緊不慢的開口道:“在淮北的竹苑裡,你對弄月也是這麼說的嗎?之所以這樣,他才放心送你入宮?只等你功成身退,他得償所願,我就守在這金絲籠裡修身治國平天下?”
“呃……”我的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這關他什麼事?”
星璇的目光轉到我臉上,唇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我被他這個來歷不明的笑弄得毛骨悚然,結結巴巴的問:“怎……怎麼了?”
“我在想……”星璇慢吞吞的移步到我跟前,雙手懶洋洋的往樹幹上一撐,不偏不倚的將我圈在中間:“是不是應該說得更明白……如果我想要的只是你呢?”
衣袖上淡淡的薰香入鼻,我已經不能正常思考,眼睜睜的看著那張俊秀的面孔漸漸逼近,相隔一小段曖昧的距離停下。他凝神看著我,眼神中散不開的迷濛。
“梨落……”星璇輕聲念著我的名字:“我們上輩子……或者更早以前……是不是見過?”
“沒……沒有。”我連連搖頭,極不自在的挪動了一下:“其實你也不用靠這麼近,我能聽明白你的話。”
我剛說完,他不僅沒站直,反倒緩緩低下頭,視線停在我唇上。
我心中一慌,在他靠過來的那瞬間,身子沿著樹幹往下一滑,就勢蹲在了地上。
“星璇,我肚子疼,好像吃壞了……”
頭頂傳來微不可聞的低嘆。
“疼得厲害嗎?”星璇無奈道:“我去讓小蕊給你請御醫!”
我捂著肚子點頭,聽著腳步聲遠去,始終沒敢再看他。
《拈花一笑醉流景》雪月天使 ˇ一零六 千尋ˇ
深宮後院永遠都沒有太平,華衣錦緞下是一顆顆被權欲薰染得扭曲的心,蕭皇后之父蕭暉貴為右相,隻手遮天,由著女兒在後宮興風作浪排除異己,一連鬧出幾起命案後,我開始明白星璇把瞿牧安排在我身邊的用意。眾人眼裡,再怎麼孱弱的身子總有養好的時候,再加上楚天佑三天兩頭不斷的遣人送些珠玉首飾名貴補品來,暖春剛過,賞心殿陸續迎來上門寒暄的妃嬪,其中不乏蕭皇后的羽翼,我厭煩至極,卻又不得不假以辭色,暗自數著時日,耐心等著往返於寢宮與賞心殿之間的瞿牧帶回好訊息。
百無聊賴中,與外界的書信往來成了我最大的消遣。螭梵照舊來無影去無蹤,婉兒的信箋中常常會掉下一些粉白的花瓣,她很開心的告訴我,父親的幻術很棒,走到哪都能變出滿樹梨花,她就坐在花樹下給我寫信,她還問我有沒有聞到浣玉林的花香。我每次都很用力的呼吸,然後,每次都會窒息。
弄月有時會託穆子云捎些小玩意給我,手工作坊的蠟染布袋、憨態可掬的木偶娃娃、街頭夜市的桂花涼粉……林林總總的平凡物事總能讓我愛不釋手,驚喜之餘更為神往。星璇偶爾也會來賞心殿小坐,兩人一如既往的談天說地,絕口不提他事。
瞿牧每次進出時我總是不擴音心吊膽,怕他被人跟蹤或是下絆,稍有差池,星璇便會大禍臨頭。這一世只不過是仗著滄淵的神力逆轉了時空,然而,每個人的軌跡多多少少總與前生有著難以言喻的契合。好在玄火宮沒了火神秘籍,裴家的劫難早已化解。而今無論如何,只有星璇登上帝位,才算是真正度過了宿命中的劫難。正因如此,我的每一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