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汶斐心中早有腹稿,笑道,“有了賈雨村,倒是給我解了一樁麻煩。甄家這幾年還好些,當年太祖皇帝巡視江南,獨他家接駕四次,端得是煊赫非常。吳憂都活稀泥,可見其中定有重大隱情。我與汶政,同為主審,身份上縱然壓得住,不過也沒得親自審訊問口供的道理;吳憂李誠愛惜羽毛,定會相機而動;我看賈雨村此人無恥貪婪,倒可以借他一用做個先鋒,想來他們也是這麼想的。”
林謹玉握住一盞茶,點了點頭,道,“這麼短的時間,我也想不出別的,不過,皇上用賈雨村還有個好處。他姓賈,上皇最憐惜老臣,皇上以孝治天下,有些話,上皇說了,皇上便不能反著來。介時,你們只須把賈雨村丟擲去,說此人出身榮國府,就看上皇怎麼選?保甄家,那你們就端了四大家族;若是保榮國府,除的便是甄家。所以,你們這次應該明審甄家,暗地裡要做兩手準備。”
徒汶斐知道他皇祖父惜老的毛病,長眉微蹙,擰出淡淡的愁緒來,使得林謹玉那顆有些好色的小心臟不爭氣的蹦了一下,忙用茶碗蓋住臉,喝茶。徒汶斐忍笑問,“若是上皇兩邊兒都要保呢?”
林謹玉眼睛一彎,也笑了,搖頭道,“不可能。你們皇家的事我雖然不清楚,不過,上皇首先還是一個皇帝,縱然人老心軟,念舊卻不糊塗。再者,為何皇上繼位幾年,上皇不過每十日臨朝,皇上仍要遇事請教上皇?皇上,又為何點忠順王世子與殿下同審?”
“你是說……”徒汶斐猛得握住林謹玉的手腕,林謹玉拍了拍徒汶斐的手,溫聲道,“殿下,我什麼都沒說。這裡頭的彎彎繞繞我並不是很清楚,可是,您身為皇上的嫡長子,任何時刻,您都應該為皇上分憂。”
徒汶斐心中一派激動,望著林謹玉溫淺的笑忽然平靜了,苦笑道,“我失儀了。我從沒想過,父皇會如此信任我。”
“殿下何必自薄。”林謹玉翻個大白眼,這也值得瞎高興,真不知道徒汶斐以前是過得怎樣的悽風苦雨沒爹沒孃破篷漏屋的黃蓮日子。不過,人也不能太貪心,你能從元后的肚子裡出來,高高在上做著郡王,要啥有啥,還想著家庭五美,怕會貪心遭雷劈,對著門口呶了呶嘴,道,“殿下快去辦案吧,我也要念書了。”
徒汶斐笑,“多謝你,謹玉。”
“我是依旨辦事,你要謝也該去謝皇上。”林謹玉見徒汶斐臉色微微黯然,笑道,“你聽到實話應該開心才是,這麼板著臉,可見是個不能納諫的。”
徒汶斐捏了捏林謹玉的包子臉,正色道,“你能為我考慮,哪怕是出自父皇的旨意,我仍然開心。”
林謹玉忽然覺得徒汶斐正兒巴經的說話時比往日嬉皮笑臉用美色勾引他順眼多了,將人趕走,去內宅見姐姐了。
春闈轉眼即到,林謹玉穿著五六層的單衣挎著賣雞蛋大嬸兒的竹籃揣著身份證件在貢院門口經過上下搜身層層查檢後拿著牌號到了自己的專用考間,並在這裡要度過漫長艱辛的九天。
不過林謹玉還真是見識到了,真的有舉子考到一半被抬出貢院。縱是林謹玉體格兒過人,熬了這九天,也臉梢兒憔悴,兩隻月亮眼上糊了兩酡眼屎,頭上也亂哄哄的如鳥窩兒一般。林謹玉的情況還算是良好的,有些身子骨兒不結實的直接出門連路都走不動,被抬回去的也不在少數。怪道人家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呢,真該加強鍛練,林謹玉想七想八的伸長腦袋找自家的馬車。
林忠親自帶了家僕來接,先給林謹玉請了安,接過小籃子,低聲道,“大爺,瑞王在車上呢。”
“他來幹嘛?”林謹玉整理下皺巴巴的衣裳,打了個哈欠,見林忠也是一臉無奈,只能嘆口氣爬上車。徒汶斐見林謹玉的包子臉小了一圈兒,心疼得拉到懷裡從頭到腳摸了個遍,直是念叨,“餓不餓?這才幾天,怎麼瘦到這副田地了?來,先喝口米湯。”
“唉喲,快累死了,腰痠背疼腿抽筋啊。”林謹玉一開口說話把徒汶斐燻了個跟頭,徒汶斐直接堵住林謹玉的嘴,咬牙問,“你幾天沒漱過口了。”
林謹玉拂開徒汶斐的手,湊過去哈氣,“臭嗎?很臭嗎?”
“離我遠點兒。”徒汶斐稍稍有些潔癖,恨不能從車上跳下去。
林謹玉大爺樣的靠著軟墊,翹起二郎腿,兩隻小肉手合十搓啊搓,馬上搓出個小泥卷捏到徒汶斐眼前,徒汶斐馬上靠在最角落,打落林謹玉的手。林謹玉笑眯眯的道,“這算什麼,我九天沒洗澡沒洗腳沒刷牙沒漱口沒洗臉沒梳頭,怎麼了?過來給爺香一口。”去拉徒汶斐繡著翠竹的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