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臉面呢。想到此處,不禁悲嘆自己命苦,母親無甚主見,哥哥不成大器,一個閨閣女兒家,竟然還要籌謀自己的婚姻。薛寶釵是心高之人,想到自己入宮之路夭折,空有青雲之志,卻薄命如斯,忍不住落下幾滴淚來。
緊了緊身上的大紅猩猩氈斗篷,薛寶釵邁進梨香院的大門,薛姨媽正與香菱在西廂小炕上做針線,見薛寶釵來了,香菱起先一步下炕,為薛寶釵倒了盞熱茶,略一福身,轉到外間兒伺候了。
薛姨媽慈愛一笑,“我兒,聽說園子裡鬧騰著起詩社,你怎麼沒跟他們一道玩兒呢?在家時,你也素來愛弄那些詩詞曲賦的。”
薛寶釵笑,“要明個兒呢,我有空,就來瞧瞧媽跟哥哥。媽不是說相看了幾家姑娘麼?如何呢,可有合適的。”說著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薛姨媽嘆口氣,“別提那個薛障了,之前不是看中了林丫頭麼,如今個個兒都要跟林丫頭相比較一番,這世上哪有一模一樣的女孩兒呢。”
提及林黛玉,薛寶釵心裡更是說不清是何滋味兒,覺得林黛玉實在運氣極好,竟得以皇帝賜婚,這樣天下的體面不說,還是王府庶子,哪裡是尋常人家可比呢。說不清是妒是羨,薛寶釵道,“我瞧哥哥往日魯莽,皆是無人提點於他。若能娶個有見識能幹的嫂子,約束一二,哥哥也不比誰差呢。媽媽,說一千道一萬,咱家能指望的不還是哥哥嗎?”
這話直說到了薛姨媽心窩子裡去,笑道,“我的兒,待你哥哥辦了喜事,就是你了。”
薛寶釵臉頰微紅,半垂著小臉兒,輕聲道,“媽別打趣女兒了。我來是想跟媽說呢,咱們還是著人收拾屋子,搬出去吧。如今姨媽不再管事,每日要去老太太那裡念上一個時辰有經文為娘娘祈福。鳳丫頭也不冷不熱的,咱家有房有地,媽,咱們回自個兒家住吧。”
“那怎麼行?”薛姨媽道,“你姨媽向來最喜歡你,哪裡離得開呢?”
薛寶釵苦笑,心灰意冷道,“媽,您還看不出來嗎?為什麼老太太總的寶玉不該早娶的話,這府裡,如今哪裡容得下姨媽當家呢?縱然是娘娘,之前因咱家的事兒降了份位,心裡怎能舒坦?媽,算了,咱們走吧。”
薛姨媽道,“我的兒,之前咱們為你的事給你姨媽家使了二十幾萬的銀子,如今用不著咱們娘們兒,便不冷不熱的晾著咱們。若是咱們這一走,豈不遂了他們的心願,這世上哪有如此好事兒呢。你放心,媽媽自有辦法。”
薛寶釵不解了,薛姨媽笑道,“我的兒,你到底年紀輕呢,又是個實心眼子。咱家的銀子,給你姨媽週轉,那是親戚情份。可俗話說親兄弟明算帳,也斷不能不立個借據呢。”
薛寶釵大喜過望,“還是媽媽慮得周到呢。借據可收好了?”
薛姨媽拍了拍女兒的手,笑道,“你只管放心吧,媽定不叫他們辜負你。他們自認門第清貴,瞧不上咱們,卻不知若是沒我們薛家,這園子怕起不來呢,哪裡有娘娘省親時的體面!還有,我給你哥哥相看,有一家也是咱們通家之好,桂花夏家,你可記得?”
薛寶釵心裡有了些底氣,神彩弈弈,她出身商家,最是知道銀子的用處,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否則薛家何以名列四大家族之中呢。點頭笑道,“怎麼不記得呢?他家也在戶部行商,算是數一數二的大門戶了,媽媽不是還說過,這京都內外的桂花局俱是他家的?連宮裡一應陳設貧景亦是他家的貢奉。”
“可惜他家太爺沒了,如今只是夏太太帶著個姑娘支撐門戶。”薛姨媽嘆息著流下淚來,道,“倒跟我一樣的命苦。”
薛寶釵忙溫語勸過,薛姨媽拭淚笑道,“他家姑娘我見了,生得嫵媚風流,言語爽俐,竟有幾分鳳丫頭的影子。不過通文識字,這點是比鳳丫頭強的。”
薛寶釵皺了皺眉,輕聲道,“媽,這失怙到底……”
“我的兒,媽明白你的心,你是想你哥哥找個有靠山的岳家提攜於他呢。”薛姨媽嘆道,“這娶媳和嫁女不同。俗話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婦,咱們家雖是皇商,到底帶了個商字呢,你沒瞧見這些名門貴地都是何等的勢利麼?你想想,這夏家沒個男人,以後咱們兩家不就是一家麼?這外頭都得由你哥哥打理,對咱家的生意也是好的。再者,不是還有你嗎?”薛姨媽望著女兒嫣紅秀美的臉龐,慈心更甚,“我的兒,你定是個有造化的。只要你心裡有我同你哥哥,咱家總會興盛的。”
薛寶釵低頭不語,臉上紅霞更盛。
深夜。
賈母還未睡,倚在老紅木的百子千孫榻上淡淡的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