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恩旨,林謹玉年紀小,卻極沉穩,外人也只是乾眼饞罷了。
賈璉一路風塵到林府時,連喪儀都已處置完畢,顧不得洗漱先去見林謹玉。
林謹玉一身白衣,前幾天因熬得狠了,徐師傅開了幾副藥膳方子,林黛玉也顧不得哀傷哭泣,吩咐廚房燉了,每□著林謹玉補用。
此時,林謹玉臉上仍有些清瘦,精神卻還好,請賈璉坐了,道,“表哥一路風塵,辛苦了。”
“應當的。”賈璉臉上極是關切,道,“接到林姑父的信,我便連夜啟程。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來時老太太叮囑我幫襯著表弟些,沒想到林姑父這麼快……不瞞表弟,我有幸見過林姑父慈顏,心中敬仰,想先為姑父進一柱清香。”
連夜啟程?京都離揚州的確是路途遙遠,走水路自然要個把月,若快馬加鞭,頂多十日就能趕到,想到此處,林謹玉心中冷笑,臉上淡淡地,“表哥隨我來吧。”
如今林謹玉剛剛喪父,臉上有些顏色也正常,賈璉自然不會挑這些理兒。
祠堂之中,林家歷代先人牌位皆在此,林謹玉難免再一次落淚,他兩世為人,知道林如海的壽數命運,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在意。可是,林如海這一去,林謹玉才發覺,原來他早將林如海當成自己的父親。十幾年的諄諄教導寵愛疼惜,早已銘刻在自己的心裡,不知不覺間林謹玉淚流滿面。
賈璉少不了勸慰幾句,林謹玉拭去眼淚,道,“表哥這一路也累了,姐姐已經給表哥安排了院落休息。表哥先行洗漱歇腳,晚上弟再為表哥接風。”
賈璉是第一次來林府,一路看過,雖不若賈府富麗軒昂,卻極有江南園林的精緻。小廝引著賈璉到了東跨院,裡頭已備好了熱水,自有小丫環服侍。
賈璉泡在熱騰騰的水裡,打量著屋內陳設,他出自世族,眼光甚高,見幾件玩物擺設皆是不俗,心裡便想起二太太交待自己的事,不由嘆口氣。
晚宴並不豐盛,只是七八道精緻的江南小菜,無酒。
賈璉自然不會嫌棄,嘆道,“老太太接到信,傷心落淚了好一陣。吩咐我定要將表弟表妹接回去。不知道表弟是怎麼打算的?”
“當下還是先扶陵回姑蘇,入土為安。”林謹玉沒食慾,也不勸菜,“我同姐姐商量過了,京都也有宅子,只是破舊未修,還要打擾外祖母了。”
“表弟說這話就是見外了,咱們姑舅兄弟,最是親近不過。老太太那裡連院子都給你們備好了,就等你們去呢。”賈璉問道,“揚州事宜可料理妥當了,像家下人如何處置?”
林謹玉嘆道,“如今林家就剩我同姐姐兩個,也用不著這麼些人,挑了些人發還身契兩銀放出府去,剩下的,一部分先隨著二管家押送家用器物回京,宅子雖舊也一直有人住,他們便先安置在舊宅裡。再有大管家隨我一道回姑蘇安葬父親,介時在京都打齊。”
賈璉聽這話音便知道自己來晚了,人家都弄好了,溫聲道,“表弟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直說就是,表哥不是外人,於外物打點卻還可以。”
“是啊,我同姐姐都年幼,保不定有人欺凌我們姐弟,如今表哥到了,我也放心了。”林謹玉道,“再不濟,我父親於任上過逝,於朝廷也算有功勳,誰若欺負我們姐弟孤苦,我一狀告到步兵衙門敲登聞鼓,也要討個公道。”
賈璉拍胸膛打包票,“哪裡到這份兒上,既然我來了,誰敢動表弟一根手指,我不給他撅折了。”
林謹玉勾了勾唇角,“可不是,我同姐姐就仰仗表哥庇護了。”
悲謹玉扶陵回姑蘇
深夜無眠,林謹玉在園子裡的涼亭中坐著在圍欄紅木長椅上賞月。平安吉祥在一旁垂手侍立,想勸又不知道怎麼說。
遠遠看到一盞白玉琉璃燈,走近了一瞧,竟然是許先生,平安便放了心,拽了拽吉祥的袖子,兩人無聲的對著許先生作揖,便退到遠處候著。
“冷不冷?”說著話,許先生展開一襲藍綢面白狐狸毛裡的披風蓋到林謹玉身上。
林謹玉怎會沒發覺許先生來呢?只是他覺得倦,不想說話,只想坐一坐,靜一靜。許先生道,“人死不能復生,道理你也明白,振作些吧。別跟個娘兒們似的哭哭啼啼,讓人瞧不起。”
“我沒事,就是身上發懶。”
“好些日子沒考較你功課了,走吧,去我那裡坐會兒,也給你找些事做。”許先生拍了拍弟子的肩,觸手冰涼,見林謹玉仍不肯動,冷冷一笑,“還叫我請你不成!”
林謹玉略一動,卻覺得腿即酸